“是的,还有一些其他地方。”她重复道,“还有人的心里。”
自此我也开始了我一个人的高中求学之路,以后每天的上学放学,都将是我一个人。
早晨醒来,刷牙、洗脸、上厕所、吃饭,然后坐公交车,坐在里面看清醒中的城市,和众多学子走进校园的大门,走向高中部。一路上,我都在很丰富地想象很多的画面:那道弹簧力学物理题、餐桌上的小笼包子和豆浆、那道三角函数公式题、公交车站台望着车来的方向、那道海水提碘化学综合题、十字路口走向高中部的大路。还有我坐在教室里听课时的黑板上的粉笔字。
我知道自己能很快地适应过来。
可是,随之不久,一个可怕的事实便自顾驾临在我的大脑里:我将一个新同学列入了自己所幻想的各种事物中。
当女生站在讲台上竞选物理课代表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不仅仅是惊讶,更多的是熟悉的感觉带给我轻松的舒畅。她让我在这陌生环境里不安的心保持住了均匀的节奏。我停顿下演算的笔杆,以一个大概介于十度到二十度之间的仰脸角度看着她。
所以,在那一刻,我决定竞选物理课代表。
在班主任的询问声里,我举起了拿笔的手。
每课的课代表选两名,物理课代表的争夺者只有三个人。
其实我对班内的班干部职务没有丝毫的兴趣。轮到我上讲台去拉票时,我竭力挤出一个微笑给下面的新同学和班主任,报出了我中考时的物理成绩。底下一片哗然之声,可能有不少人认为我是在炫耀,我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最终我平静地走下了讲台。
另外那位竞选人既不擅长言辞,也没有震撼大家的成绩,语不成调地急红了脸,说了几句勇敢的话也没能让他赢得支持。
每天我和她只在收作业和发作业时有几句言语的交谈,和近距离的身体接触,其余时间我们各自坐在一个教室的不同位置学习。我没想过要和她谈个恋爱,我也不知道恋爱要怎么谈,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恋上了她。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个月,到了十二月初。可能是我外貌上长得帅,可能是我两次月考的物理成绩和总体成绩排名都比她高得多,也有可能是她发现了我看她时的眼神与众不同,然后自己解密了我目光里的深层含义等等诸多我能想出来的理由,她对我告白了。
告白是在黄昏。我从校外吃完饭回学校,走在那条“冤枉路”上——从校门到教室,这条路的曲线轨迹没有丝毫的数学之美——遇到了她。我们在各自在路的两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我俩互相对望,就彼此在漆黑的眸子里留下了对方走路的姿态。
她斜斜地穿过车道,不得不加快脚步以便赶上我。她见我后的第一句话是问我第一节课上课之前是不是要收物理作业。我说是的。
“试卷最后的那道弹簧力学题你会吗?”
“我会。”
好歹步速相差无几,我和她肩并肩走在路上,走在晚霞里,没有风扬起她的刘海,没有枯黄叶正从树上落下掉在我们身前近旁,没有欢快婉转的鸟鸣为我们伴奏。只有一个即将下沉消失的夕阳。
“我喜欢你。”
好突兀的一句告白啊!
我感受到了她告白完后的紧张。“因为物理题吗?”我笑了出来。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笑。是它自己陡然画在了我的脸上,这不能怪我。
“啊?”她惊讶地抬头注视着我灿烂的笑容。我甚至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
“你不会的物理题我可以教你啊。”一个女生对我告白,我怎么会表现得如此的镇定轻松呢?
“这没关系吗?”
“有!教人是一件很浪费人时间的事情,但这是喜欢的代价。你知道法国数学家笛卡尔吧,他与瑞典公主的心脏线?”
钟无盐被我的笑话逗乐了,她想了一会儿后说道:“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我知道法国作家埃克苏佩里,他作品里的小王子的玫瑰花。”
我都不曾想过我应该牵着她的手走一走。我们还是像平常抱着一堆作业走向教室。
我恋爱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恋爱打得我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我坦坦荡荡地接受了它,像个君子那样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