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至少等到拿了这个月绩效奖再走……”,奚寒现实惯了,有些不能理解。
他们公司工资和奖金是分两笔发的,只在月初拿个基本工资可没多少钱,实在太亏了。
陈晚摆摆手,“本来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做这个决定还要谢谢我女朋友推波助澜呢!不对,现在该说是前女友了。”
这可真成惊悚故事了,他俩共事这几年关系不错,陈晚和她女朋友的恋爱史奚寒也算听得不少她俩从高三毕业就在一起,感情从来都很好,到如今差不多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
“怎么会……”,奚寒无法想象从这样一段漫长的感情中抽身是什么滋味,看到陈晚这脸色,也知道她并不好受。
“她以为我说辞职是随口一提,根本没当回事,这次我累得病倒,就又说起了,结果没想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晚眉头紧皱,疲惫地说,“她家里不认同我们,最近催相亲催得厉害,本来压力就大……她认为我做自由职业者没法有稳定的收入,给不了她安全感。”
别人的家务事奚寒没有置喙的余地,毕竟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无穷枷锁,表面上光鲜亮丽,内里却破败不堪。
“你们这么多年,就这么散了……不会后悔吗?”奚寒低声说。
陈晚眼眶红了,略微抬起头,“或许吧,可是她先放弃了我。”
望着她在阴影中的一小片侧脸,奚寒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碎。
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绝望,阴郁地缠绕着,好像梅雨季节的墙壁,渗着水,渗着身体里所拥有的一切,令矫饰的伪装无处遁形。
“我们争吵,彼此痛斥,说完了一辈子都没说过的难听话,最后她很累地坐在沙发上,突然对我说,‘我撑不下去了,我们算了吧。’”
陈晚闭了闭眼睛,偏头望向奚寒,她没有哭,只有通红的眼睑在脸上显得很突兀,“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奚寒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但他想,他是明白这种感觉的。
亲密关系中最伤人的永远是无法理解,两个人走到一起相对容易,但维持感情需要坚定的念力,比不爱更可悲的……是来自对方的否定啊。
“会好起来的。”奚寒愣了半晌,无比苍白地说。
陈晚勉强收拾好情绪,打开电脑准备工作,“希望吧。”
明天上班如上坟,今晚就丧一点吧:)
第38章 你是在偏袒我吗?
林遗冬的确如陈晚所说,上午就找她谈了话。
这场对话显然没有持续很久,陈晚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很平静,几乎看不出有什么过多的悲伤。
奚寒正被新一轮的工作折磨得头疼欲裂,在他身边轻轻坐下的陈晚却显得很放松,一直以来缠绕着她的枷锁似乎逐渐消失了。
这份工作有多么让人不快乐,每个人都很清楚。杨总在任时固然可以做到在淡季朝九晚五,然而传媒本质的负荷始终存在,他们就是一群为了甲方的要求不断践踏自己底线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妥协得多了,难听话受惯了,人心就变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对于陈晚而言,一段漫长的感情分崩离析,或许足够痛彻心扉,可若没有这最后的一推,情绪的气球不见得会突然爆炸。
工作群里的对接人正一波又一波挑刺,说他们的新方案连大一学生都比不上,核心主题太过理想化,整天用着金主的钱做白日梦。其中有更多刺心无知的言论,明明和他们的初始要求相去甚远,辛辛苦苦的同事们却不敢反驳一句。
学习这么久,又工作这么多年,奚寒竟觉得离这个领域愈来愈遥远,他像是被潮水推远的朽木,更加离群索居,也更加背离城市热闹的灯火。
一个成熟的人应该学会波澜不惊,奚寒想。
可是这些年积累的经验没有增加底气,只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身确实不是一块庞大的海绵,或是吞噬负面情绪的黑洞,他只是一个微小的容器,有着固定的体积,承载不了这汹涌而浩瀚的一切。
由于忙着改第五遍稿,在屏幕上涂抹形同放屁的吹捧,奚寒成功错过了饭点,直到饥肠辘辘的肚子叫嚣起来才发觉还没有点外卖。
他掏出手机从楼下的便利店订了一份简餐,揣着烟盒去了吸烟区。
戏谑地说,这个角落可以和他的工位并称三年来最熟悉的地方,小到墙边的裂纹有几条都一清二楚,淡灰色的蜘蛛有时候会沿着棱角攀爬,坠落在尘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