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到达目的地时封金掀开衣服,叫温枝舟下来,他有话要说。
“妮儿,老爷问你问题,哑巴会说话么。”
温枝舟不明所以,却不敢不回答:“不……不会……”
封金抬手一巴掌把他抽到了地上。温枝舟摔倒在路边雪上,冻伤的手埋进雪里,剧痛一时间都没察觉到。
“我再问一遍,会么。”
温枝舟拼命摇头,伸手去把脸上的眼泪擦掉了。
“嗯。乖,回家后老爷好好疼你。”封金满意点头,三妮儿还是聪明的,挨一巴掌就懂了。他俯下身子把温枝舟拉起来,让他重新抱在自己身上,隔着手套刮掉了温枝舟脸上的血渍。
他重新启动三轮,带着温枝舟往村长家开。
村长封寻德的儿子封强已经等封金好一会了,温枝舟站在一边,披着封金身上那件大衣,沉默地看着封强把院子里的新鲜蔬果搬上三轮。
原来如此。
封金不是自己出去买的,每次都只是骑着车来村长家,从这里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三轮车这个算盘算是彻底破灭,他一直以为封金会骑着车到他口中的镇上去。
“金叔,你这妮子长得好啊,就是瘦了些,你多喂喂,脸太尖眼睛又太大,看着人。”封强令人恶心的目光打量着温枝舟,男孩虽然不愿,但还是惊着躲到了封金身后。
“好哇,回去好好养,”封金不在意道,“你爹呢,怎么不在。”
“嗨……镇上那些老憨种,喊我爹去开会。金叔你晓得不,上头又要搞些破教书的来。”
“咋个说?”
“哟,这不封金?来啦。”封寻德回来了,耳朵上挂着烟,取下来要递给封金。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圆圆脸,扎两个小啾啾,蹦蹦跳跳的,大咧咧问封金好,然后奔到封强身前,喊他爸爸。
她也发现了温枝舟,好奇地围着他转,只是很快就被大人拉开了。
“你是谁?”她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观察惊慌失措、求助般看着封金的温枝舟。
“是你金爷爷的女儿嘞,婷婷,她是个哑巴。”封金笑着,对村长说带着孙女出去玩啦。
温枝舟低着头,在封金的遮挡下没有和封婷婷过多交流。
他们进屋打牌,温枝舟坐在一边,屋里虽然也冷,但比外面好很多。封寻德大倒苦水,说年后又有一帮读了几本破书就跑来教书的学生分配过来,要求村里的娃娃全部都去读书。
“奶奶的,毛都没长齐,读几本破书就晓得摆架子,一点也不晓得这里的难处,就知道唧唧歪歪,嘴里说得好听,”封寻德抱怨道,“烦都烦死咯,偏偏还得招待,你说这都是些个什么事?”
封金吸着烟,憨笑道:“怕啥子,条件苦上些,这些娃娃不出一个月全哭着要走。”
“那是,折腾折腾就好。”
反正这些支教的学生娃,面对这里冥顽不顾的风气,没有几个能受得了坚持下来的。
理想主义受到打击,唯有离开才能得以慰藉。
温枝舟缩在角落里,慢慢擦去手上不断溢出的血看他们边聊天边打牌。他披着大衣,除了封金,没有人知道他身下穿着一条红色的夏裙。冷空气侵蚀着他,渗进骨头里,就像是要种上一辈子。
他不和封婷婷交流,也不敢。封婷婷并不气馁,遇到同龄的“女孩子”她很高兴,也没想太多,比如金爷爷什么时候有的女儿,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
她只是跑去拿一些玩具,想和温枝舟一起玩。
“金爷爷说你叫封妮儿,”封婷婷友好道,“你和我玩嘛。”
“……”温枝舟心不在焉,只是蹲下取暖,看着封婷婷独自一人和这些玩具玩过家家。他已经被逼得比封婷婷早熟太多,哪有心思玩什么玩具,此刻满脑子的不解。
这些人,明明也有孩子。
温枝舟愤怒地咬紧牙,不自觉地迁怒到封婷婷身上,但很快又平复下来,觉得自己糟糕透顶。
他留了心眼,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他们口中的娃娃,很有可能是来支教的学生。他从前就听家里人说过,一些学生大学期间或者毕业后,就会前往落后的山区支教,以期望通过教育能振兴这些地区的发展。
还能有,逃出去的机会么?
第16章
凡事有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封金大概是觉得温枝舟恨他牙痒痒又不得不屈从于他的样子有趣,再出门时又逼他跟着,脱掉他的棉服再让他穿着薄衣挂在自己身上,做一个人形的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