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透这层道理,时对这个世界的荒谬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他知道潘家伟只是心直口快,这么想的便这么说了,没存什么揶揄之心。
“我不是明星。”时只能说。
“那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我没躲。”
“我才不信。”潘家伟掰了瓣橘子塞嘴里,酸得直闭眼,“住在这城乡结合部的,除了老头老太,就是出门躲债的。”
时敷衍地“嗯”了一声。
好不容易把橘子咽下去,潘家伟深呼吸缓了缓,追问道:“那是钱债还是情债啊?”
他随口一问,时却认真思考了下。
结论是没有债,无论哪种都早已还清。而且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情。
潘家伟也习惯了时的寡言,没等到回答只当他没听进去,吃完橘子拍拍手,站了起来。
“你忙,我先走了。”
时再度站起来,把人送到门口。
潘家伟走在前面,转过身来时,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什么的时险些撞到他身上。
他这才发现时只比他矮一点点,额头齐他眼睛,头发很黑,身上有一种天然的皂角清香。
莫名叫人红了脸。
别开脸轻咳一声,潘家伟说:“下个周末,我带吉他回来,把新写的歌唱给你听听。”
时愣了下,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唱给他听,不过到底没拒绝,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院门口,潘家伟又回头,交代独自在家的小朋友似的:“我妈说最近这儿总看到外地车,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什么来的,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这话时听进去了,次日一早,就去街上找锁匠。
江雪这处房子装修得仓促,院门还没来得及上锁,安全起见,时打算给她装一个。
几乎是刚出门,他就察觉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
转眼又是周六了。
连夜来到浔城的傅宣燎双目通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公司和员工开会,完事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开车出发。
幸好赶上了,傅宣燎赶几步上前,在连续追问“今天打算干什么”“我们这是去哪里”均未得到回答后,他跟着时定住脚步,抬头盯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看。
还没看出什么名堂,就见时掏出手机,拨通了其中一则的电话,迅速跟师傅口头约定了时间,扭头往回走。
“锁匠?”傅宣燎一面跟着他走,一面追问,“门锁坏了吗?要不我先试着帮你修?”
时自是不理,等到修锁师傅上门来,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方方正正、看着分量就不轻的锁,傅宣燎才恍然明白过来。
师傅哐哐哐地给院门安锁,傅宣燎问在监工的时:“这是为了……防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连午休都将院门紧锁,中午日头高悬,风却很大,守在门口的傅宣燎被吹得头昏脑涨,盯着高度足以轻松攀越的铁栅栏看了半天,到底不想吓着里头的人,忍耐着没爬上去。
他向来急躁,小时候学钢琴学篮球学画画,统统都没撑过一个星期,可对时,他必须拿出十二分耐心。
这个世上也只有时,值得他付出全部的耐心。
秋天的浔城翻脸比翻书还快,下午时出门去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阴了下来。
他们乘坐的这趟21路公交车空调坏了,风从四面八方都在往里头钻,傅宣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备好的暖贴,递给时。
“贴上吧,哪儿冷贴哪儿。”他还是站着,弯腰护住时的姿势,“我给你挡着,没人看见。”
从诊室里出来,时看见傅宣燎手里又多了个暖手宝似的东西,见他出来就往他手里塞,说这个可以缓解寒冷引起的肌肉僵硬,对手指关节的血液循环有奇效。
回去的路上时握着它试了试,热流贴着皮肤往里传递,暖和的手确实比冻僵的手好活动许多,上回来学的几个复健动作,这回做起来都不怎么疼了。
傅宣燎看见时的脸色就知道这东西买对了,高兴地说要买好吃的庆祝。
“还记得你给我买的糖炒栗子吗?”他说,“浔城也有这家的分店,等我给你买回来。”
时恍若未闻,沉默地低头玩手。
这次去医院除了接受复健指导,还一并把手上的固定绷带拆掉,伤口已经愈合,医生说今后不用再裹着了。
只是横贯掌心的一条粗疤明显至极,看得人心惊。
时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座位上甚至把玩起了这道疤,用指腹磨,用指甲抠,让一旁的傅宣燎提心吊胆,几欲出言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