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_作者:余酲(130)

2021-06-13 余酲 年上 he

  好在时玩了一会儿便觉得没劲,手搭在膝盖上,歪靠着车窗玻璃,在公交车的摇晃中沉睡过去。

  后来时回想起这天,仍觉得难以解释。

  性格使然,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过在公共场合睡着的经历,能在走走停停、嘈杂吵闹的公交车里睡着,实在是件稀罕事。

  他自然不愿意将原因归类为身边坐着那个人,只当最近太累了,加上车里开了暖气,昏昏欲睡实属正常。

  只是没想到不过十来分钟的“松懈”,就让人钻了空子。

  从短暂的睡眠中睁开眼睛,先入目的是傅宣燎的侧颜。

  很久以前,时就知道他生得好。视线缓缓对上焦,那线条流利的半张面孔,就算早已深刻在心里,如今单纯从美学角度再看,也是引人沉醉的迷人。

  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人不该在这里,所以时怎么看,都觉得他身上带着一种风尘仆仆的沧桑。

  如今这双经历许多的深邃的眸凝视着时掌心的伤,实质般地让他感受到热度和分量。

  窗外华灯初上,光朦胧地在周身笼罩一层。

  时一时愣在那里,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似的,眼睁睁看着傅宣燎轻轻托起他的腕,颔首,用温热的唇覆上那条丑陋的伤疤,虔诚得如同吻着他毕生的信仰。

  今天在医院里耽搁了些时间,下车后天已经黑了。

  时走在前面,步子迈得极快,快到拂过耳畔的风都发出呼呼的声响。

  身后的人也加快脚步跟上,好像自打承认输了之后,他就变得没脸没皮,做再丢脸的事也豁得出去。

  临近家门口,时一面走一面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或许因为天色太暗,对了半天都插不进锁眼。

  身后的人上前道:“我来吧。”

  时扭身避开他,偏要自己来。

  折腾一阵总算打开了,时侧身进去,反手刚要关上门,就见身后的人撑着门框,不依不饶地说:“我错了,你别生气。”

  方才在车上被抓包,他也是这样回答,理直气壮,坦坦荡荡。

  时不想与他纠缠:“我没生气。”

  “你生气了。”傅宣燎语气肯定,“我看得出来。”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偷亲你。”

  两个什么都做过了的人讨论如此纯情的话题,气氛一时微妙,时的右手在看不到的地方握拳,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一抹异样的温度。

  “其实也不算偷亲。”傅宣燎想了想,补充道,“小时候摔跤或者受伤,长辈都会这样吹一吹。”

  “吹一吹,痛痛飞。”

  念出这哄小孩般的六个字,傅宣燎迟钝地察觉到窘迫,并从中参悟到,原来喜欢一个人,除了会拥有一腔孤勇,还会滋生胆怯。

  原来当初时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大张旗鼓地接近他,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担惊受怕,唯恐被他嫌恶。

  这世间的情爱恩怨当真被锁在一个圆环里,无论怎么变,总会在不经意间转回原点。

  而眼下话已出口,骑虎难下,傅宣燎近乎忐忑地看向时:“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第44章

  这不是时第一次听到这六个字。

  刚到时家的那阵子,有次踩空楼梯磕伤了腿,被来做客的傅宣燎看到,一时找不到创可贴,他也是这样凑近了轻吹伤口,自己还是个小孩,就哄小孩般地温声说:“吹一吹,痛痛飞。”

  如今再度提及,无论他是否故意,都无疑是在提醒时,眼前的人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并在用他的方式让周围的人变得幸福。

  他拥有一套完备的对是非善恶的认知体系,始终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而当年一无所有的时,正是被这一点幸福吸引,放纵自己变成求而不得的偏执狂,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仿佛一只脚再度踏入泥泞,重心稍稍偏移便会重蹈覆辙,时后退一步撤离风暴中心。

  “我没生气。”他坚持说,“你也没错,不需要道歉。”

  傅宣燎观察他的脸色:“真的?”

  时硬着头皮:“嗯。”

  “也就是说,下次……”傅宣燎的羞窘来得快去得更快,“我还可以碰你?”

  时一愣,被这人奇特的脑回路惊到睁大眼睛。

  然后才想起傅宣燎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想什么就说什么,从不遮掩的坦率,曾令时无比向往、现在却只想回避的坦率。

  “不可以。”时断然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