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_作者:余酲(38)

2021-06-13 余酲 年上 he

  他睁不开眼,孩子气地拉着时的手摇来晃去,而后皱眉道:“怎么这么冰啊?”

  在雪地里走了一个多小时,不冰就怪了。

  时从小体质欠佳,个子比同龄人矮一截不说,每逢换季发烧感冒更是家常便饭,枫城的冬天都能把他冷出冻疮。

  小时候不耐痛,满手的冻疮让他疼得拿不住笔,晚上放到被子底下又奇痒无比,杨幼兰不准他挠,说挠了手会烂掉。

  当时的时深信不疑,为了能画画,再难受也不抓不挠。后来到了时家,每逢秋末冬初都看到李碧菡给时沐准备一副新手套,他捡了一副时沐不要了的戴,果然没那么容易生冻疮了。

  眼下时又发现了比手套还要暖和的傅宣燎用比他大一圈的手笼住他的,在掌心里焐了会儿,然后反复地搓揉。

  效果并不明显,傅宣燎眉间的褶皱更深,弄不明白似的咕哝:“还是好冷。”

  时已经感觉不到冷了,他僵在那儿,任由傅宣燎把他的手揉圆搓扁,再低头哈两口热气,继续揉。

  察觉到温度变化,傅宣燎傻笑起来:“热了。”

  热的何止是手。

  时压抑着躁动的心跳,垂眼不知该往哪里看。

  喝醉的傅宣燎是个矛盾体,一会儿稀里糊涂,一会儿条理清晰,需要和他并排躺在一张床上的时经常扭头确认他是否真的清醒。

  “我就说,这床睡得下两个人。”傅宣燎摸黑往时身边拱了拱,“你还总要回自己房间。”

  这句是对别人说的,时没搭理。

  “两个人睡多暖和啊……”傅宣燎感叹道,“你说是吧?”

  这句没有具体指向,时便“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傅宣燎又笑了,黑暗中声音很低,震得时耳朵里嗡嗡响,耳廓也跟着发热。

  “那次去游乐园,”傅宣燎哼唧道,“你为什么放我鸽子?”

  时闷声道:“我没有。”

  “哦。”像是压根没听进去,傅宣燎既往不咎地说,“以后不准再放我鸽子了。”

  半晌,时犹豫地问:“你……还想去吗?”

  “想啊,和你一起就想。”

  “……嗯。”

  两人手拉手躺了会儿,听到楼下老式立钟被敲响,傅宣燎在钟声里送上祝福:“圣诞快乐。”

  时一直等到十二下敲完,也说:“圣诞快乐。”

  “礼物拆了吗?”傅宣燎闭着眼睛问。

  时摇头,心说那又不是给我的。

  傅宣燎打了个哈欠:“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时便伸手去够床头的包,拿出那个蓝色的盒子,打开,摸到一块手表。

  “你不是说画室的钟,总是坏吗,有这个,就、就不用担心了。”在被子底下捉住时的手腕,傅宣燎捏了捏,又皱起眉,“怎么这么瘦?”

  唯恐被他发现,时忙抽回手,转过身去。

  “要多吃饭,不准挑食。”傅宣燎威胁道,“再挑食,以后我就……不跟你玩了。”

  从来不挑食的时心里有气,闷声道:“不玩就不玩。”

  傅宣燎又黏黏糊糊贴了上来,手臂虚虚圈住时的腰,亲昵却不越界的姿势。

  “别啊。”他理所当然地撒娇以求赦免,“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意识渐渐飘远,彻底昏睡过去之前,傅宣燎抱紧怀里的人,还在念叨:“你一点都不沉,接住你的时候我太紧张了,胡说的……你太瘦了,要胖一些才好。”

  凌晨零点三十分,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时抬手轻轻揩了把眼角,手背沾了未干的水渍,凉的,可能是刚刚融化的雪。

  他睡不着,变得清明的视线盯着窗外风雪中摇曳的树影,在心里盼望天永远不要亮。

  可是几个小时后,雪慢慢收了声势,稀稀拉拉的碎纸屑一样飘下来,原本黑黢黢的天也翻起一道白。纵然再不舍,时还是掀开被子,蹑手蹑脚下了床。

  傅宣燎睡得正香,时把被子理好,多余的枕头扔到地毯上。

  拎着书包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一切都很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经过时沐房间,他把那只漂亮的蓝色礼盒放在门口。

  里面有一张卡片,写的并不是他的名字。

  圣诞节下午,画室照常开放西边那间,时坐回角落的位置,时沐进来的时候他抬头,一眼就看见时沐手腕上的电子表。

  有同学扯着嗓门问:“时沐,你买新手表了啊?”

  “不是,朋友送的。”时沐笑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东画室墙上的钟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