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_作者:余酲(86)

2021-06-13 余酲 年上 he

  得出结论的时,竟感觉到一丝解脱的快意。

  他一面骂自己活该,咎由自取,一面摊开双臂,将手机丢到旁边,瞪大眼睛看着破开个黑洞似的天空。

  过去很久,疼痛才迟滞地涌了上来。

  身体像被砸出许多个窟窿,每个都在汩汩地往外冒血水。那么多被他忽略的伤口,被恼人的雨水浸泡,受到感染,血肉被蛀虫啃食,连成一片溃烂不堪的空洞。

  疼得时蜷起身体,将自己抱成一团。

  他像一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把自卑当自负,不懂服软,永不认输,却在这个偏僻杂芜的角落里任由疼痛侵占了他全部的感官,懦弱地做出被伤害后的所有反应。

  察觉到面颊上流淌过的温热液体是泪,时深喘几口气,张开嘴巴,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嘶声痛哭。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便从不掉泪,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也只当他冷情冷性。

  可是怎么会有人不会哭呢?

  只是不够绝望罢了。

  在那最后一通电话里,时想问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铠甲尽除,拔光了刺,你可以抱抱我吗?哪怕就一次。

  回应他的是傅宣燎不耐烦的撇清,还有越发刺骨的冷雨。

  时渐渐失去力气。

  他没有治愈自己的能力,哭过之后身体里更空,得不到填补,他轻得飘了起来。

  不知道自己即将飘向哪里,时想,哪里都可以。

  区区一副空壳,待在哪里不是待着呢?

  他慢慢松开环抱的四肢,放松身体,等待暴雨后的一阵风,将他吹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遥远地方去。

第31章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四点。

  后半程傅宣燎心不在焉,握着手机频频走神,终于在会议结束后,心中愈演愈烈的不详预感,促使他拨通了时的号码。

  第一遍没通,隔五分钟打第二遍,依然无人接听。

  傅宣燎以为时在耍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直接将电话打回家去,蒋蓉接了,说时上午出去了,还没回来。

  “他出去干什么?”傅宣燎问。

  “打疫苗,他被猫抓伤了手。”蒋蓉说。

  傅宣燎皱眉:“猫?”

  昨晚他跑出去,淋一身雨回来,就是为了让猫抓一把?

  是那只叫木木的猫吗?

  傅宣燎想起那是时亲生母亲的猫,托给时照顾过一段时间。

  而他的亲生母亲……

  印象中唯一一次与那个姓杨的女人见面,还是在念小学的时候。

  有次学校组织去郊外春游,中高年级围坐在一起,傅宣燎看见时从队伍里跑出去,喊那个女人“妈妈”,那个女人却不理会他,反而让他把同班的时沐叫过来,往时沐手里塞了一大包零食,笑得很慈爱。

  木木,姓杨的女人,错位的爱意每一件单看都没什么稀奇,串联起来便有些古怪。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傅宣燎交代蒋蓉道:“时回家了给我打电话。”

  “那你呢,什么时候回来?”蒋蓉问。

  抬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傅宣燎对即将到来的应酬场合颇为抗拒。

  “吃过晚餐回。”他说,“我尽快。”

  事实上等到在包厢里坐下,何时能走就由不得他了。

  李碧菡做东在市区某高档酒店定了一桌,盛情邀请请今日帮助她的朋友们赏光,之后傅宣燎还要仰仗她帮忙,这个面子无论如何都要给。

  时思卉在开席前赶来,豪爽地自罚三杯,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然后特地斟满一杯酒到傅宣燎跟前,感谢他今日前来助阵。

  “幸好有你在。”时思卉不胜酒力,喝了两杯就脸颊酡红,看得出来确实很高兴,“这么多年,压在我心口的大山,今天终于被移平了。”

  中途接到时怀亦的电话,两厢沉默一阵,那头并未对傅宣燎今日倒戈的举动言语苛责。

  “反正股份就算落在思卉头上,也是我时家的。”时怀亦叹了口气,说,“你们何苦来这一出对付呢,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直到夜里散席,傅宣燎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起初他觉得,时那样强势厉害,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后来细想,才发现时拥有的其实少得可怜。

  他没有美满的家庭,没有疼爱他的父母,在外面也只是旁人口中的“野种”,连个体面的身份都得不到。

  更遑论他万般强求的爱情,犹如水中捞月,到头来一场空不说,如今被“背叛”还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