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月_作者:funny2333(74)

2021-09-06 funny2333

  梅洲君毫不客气地拍拍他的脑袋,道:“也算你们运气好,碰上了厉长明这么只死耗子,对了,看到过玉姮娥没有?”

  梨药整张脸都垮了,怏怏道:“珩哥今天好像不舒服,又喝多了酒,我把厉长明拖出去的时候,他还在睡呢,这会儿应该醒了。”

  “奉秋呢?”

  梨药一愣,道:“我也没找着他,奉秋,奉秋!”

  他们还好好筹谋过,一旦事成,就一齐在梅洲君跟前扮可怜,软磨硬泡上一通,这会儿奉秋却跑得没了踪影。

  这家伙难不成跑去吃独食了?

  梨药打了个激灵,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当即扑过去掀开衣箱——那里头本有个收拾好的包裹,藏着化妆的行头,撬锁用的铁丝,并一对磨好的匕首。

  这会儿衣箱里却是空的。

  里头只留了一张纸条儿,是奉秋那笔狗爬字——悄悄出来,医院门口见!

  “哎呀!”梨药失声道,鼻子尖上渗出了一层薄汗,“他跑去医院了,竟然连我也撇下了。”

  梅洲君霍然回过头来。

  他眼窝里揉了猩红胭脂,脸上各色油彩大肆铺张,本身喜悲淹没在这鲜花着锦之下,反而无从甄别,只有一双眼睛湛然发亮,那种目光无限接近于刻薄,几乎能盯到人心里去。梨药知道师哥的脾气——他一准是生气了。

  “师哥!”

  梅洲君皱眉道:“我为的是什么?”

  他不像是发问,倒跟自问似的,只这一句话含在嘴里,翻来覆去也没个结果。

  我为的是什么?

  梨药后退一步,也是怯了,道:“师哥,我......我不知道。”

  “刚刚好玩么?”

  “吓唬人是挺好玩的,”梨药道,“他......他死了会不会变成鬼啊?”

  “说不准,兴许还是吊死鬼。”

  梨药叫起来:“啊!那,那师哥,你们岂不是经常撞见鬼?恶人死了,也是恶鬼,多吓人啊。”

  梅洲君竟然被他问住了,半晌才道:“不,没有鬼。”

  梨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他低声道:“也没有人。”

  梨药道:“啊!”

  “现在站在你眼前的,也不是......”

  “啊啊啊!”

  梅洲君又板着脸道:“吓唬人是挺好玩的,是不是?”

  “师哥,我,我真不敢了,等把奉秋捞出来,我就老老实实唱戏,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梅洲君屈指在他额角上弹了一下,沉声道:“去找二师哥他们,不许再擅自行动。”

  梨药小声道:“知道了。”

  梅洲君没再顾得上他,只是抓过大衣,匆匆往前院走去。

  破台戏已经收场了,走廊里重新又点起了灯,陆雪衾那几个手下正蹲在衣箱边,检查弹匣和引信,脊背绷得很紧,戴白毡帽的中年人面朝窗外,一手按枪,无声地注视着雨帘。

  没有人转头看他。但一道道视线却不知从何而来,静静地聚在他身上,这打量十足尖锐,几乎能钻进他脸上的油彩里,叮出一口血来验毒。

  这伙人都有些神经质,是在血仇里泡久了的蛇蝎,被毒恨腌入味儿了。在他们面前,喘气的声音大了都像是罪过。

  梅洲君满怀心事,也没去招惹他们,径直走到门边,只是没等他伸手,门就抢先一步开了。

  滚烫的酒气扑面而来。

  陆白珩没料到会被他撞个正着,下意识伸手往脸上一抹,将一捧混合着胭脂的雨水甩在了门外。

  “现在就出发?”

  “奉秋不在,”梅洲君道,“陈静堂老奸巨猾,不能不防,得早做布置。”

  “奉秋?”陆白珩的眼神还是涣散的,这时皱着眉,用力在额角一敲,这才清醒过来,“嘶,糟了,他们是替我杀厉长明去了。你等着,我带上家伙就来。”

  他正要越过梅洲君,踏进走廊里,手腕就被一把扼住了。

  他心里砰地一跳,等反应过来已经嫌迟了。

  梅洲君只是抓着他的手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就厉了。那是只习武的手,骨相绝佳,五指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胭脂,掌心却揉着一团银元大小的焦褐色,是烟膏刚烫出来的。

  陆白珩的手在发抖,一阵阵的,他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絮上,时冷时热,自然也就挣不开梅洲君的钳制。

  他们这些做杀手的,身上难免有些旧伤,纵使靠红净从鬼门关前夺回一口热气,那阴痛却已成附骨之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