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光年_作者:沙隐(214)

2021-10-16 沙隐 年下攻 he

  长发垂落在腮边,遮去脸上三分惊惶七分迷茫,正要庆幸这点儿聊胜于无的欲盖弥彰,却又教抚上脸颊的手乱了心池。

  那只手并不漂亮,也就指形修长骨节分明加了点儿分,那糟糕透顶的皮肤是过往生活烙下的岁月刻痕,是任由陆景往上抹多少润手霜也救不回来的粗糙干燥,触碰到脸上,像是触电似的发麻。

  乔以棠将那缕头发别到陆景耳后,垂眼看他,眸色暗藏深涡,隐隐跳跃着灼热。

  雨声淅沥,夜色微凉,那手如火引,轰地点燃了满车厢的暧昧。

  这一切,都不是毫无征兆的,不是吗?

  不论是生活上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还是种种似真似假的承诺,又或者是令人震惊的快速成长。

  若不是真的存了那点儿隐秘的心思,一个人又何须将自己逼迫至此?

  陆景想,他大概知道乔以棠言之切切的所谓学习动力了。

  满腔饱满细腻的柔情像银丝氤氲出成片的雾蒙,半分不让地将人卷裹,温柔的,专注的,却也专制而蛮横。

  这个众人眼中早熟而理智的小孩儿,在用行动告诉他,我钟意你,我追逐你,唯独不可能放过你。

  咫尺之处,陆景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唯有睫毛颤得像是挥翼欲飞的蝴蝶。

  脑子炸成一团寻不着头的毛线,满心无措又仓惶,陆景抖着手,要去摁熄火。

  手背被那只粗糙的大手覆盖。

  乔以棠说:“喜欢,就听完它。”

  陆景教那个“喜欢”刺了心窝,长睫抖落浅翳,他口是心非,“不喜欢,走吧,该吃饭了。”

  乔以棠的手又回到他脸上,掌心蹭在他耳际,手指穿过他发丝,他怔愣着松了手,目光跟着转了过来。

  “你喜欢的。”乔以棠笃定道。

  馥蜜的花香,沙沙的雨声,少年眼神的坚毅,织就陆景毕生难逃的南柯梦。

  “知道为什么人总觉得老歌好听吗?”

  少年像是在认真科普,可深邃的眼中分明跃动着明焰。

  “Memory Bump.”乔以棠说,“青春期特别容易产生情绪大波动,大部分人会在这段时期拥有里程碑式的重要经历。激增的荷尔蒙会巩固这些精神里程碑,给它们注入了高涨的情绪,由此来刺激人体大脑,所以这个时候强烈的情感体验快乐、兴奋、自豪等种种,都会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甚至足以维系一生的印象。换句话说,大脑很愿意将这些生动的记忆永久储存下来。”【注】

  陆景茫然地看着乔以棠。

  乔以棠说:“在拥有强烈情感和社交经历的青春期,真正有情感意义的场景更容易被记住,甚至形成恒久记忆。而音乐,往往就是这些记忆的关键节点。”

  一个人自学水平的高低,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乔以棠预习功课做得好,一张口就教陆大画家呆在了现场。

  陆景心里警铃大作,出于直觉告诉他该当机立断中止话题,这看似纯良实则腹里黑的小崽子肯定不只意在理论教学,可那还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流连到他嘴边,甚至胆大妄为地摩挲起了他的嘴唇。

  大脑直接跳了闸。

  哑着声音,他又惊又慌,“下车”

  “外面下雨呢。”乔以棠说,“你往哪儿逃?”

  表层用以伪装的冷峻片片剥离,暗隐在深处的满腔灼热爱满自溢,像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在月下现了形,步步逼人。

  小陆先生被密雨堵在了车上,又被别有用心的儿子逼到了门边。

  他的后背贴上车门,逃避似的错开眼。

  有人退,就势必有人进。

  乔以棠彻底越过中线,大半个身体倾过去,变本加厉地将这只姓陆的鸵鸟困在方寸之地。

  车厢里气氛明明紧张得一触即发,他却偏要一本正经地接着前面的长篇大论。

  “人类擅长识别利用音乐,将其与特定的记忆联系起来,成为唤醒记忆的节点。因此,在生命里最难忘的时期,反复听的歌曲会经久不衰,甚至可能影响我们的一生”

  焦灼的呼吸交错着分不清彼此,细雨飘进来,在小陆先生肩膀上泅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音乐不知何时停下,风声簌簌,雨水沙沙,耳中愈发急促的怦怦声,不知是谁的擂鼓心跳。

  百般愁中坠着千般惧,无措、惊疑、畏缩、羞晦……唯独少了那份喜与乐,乱七八糟的情绪沉积在心头,压得陆景胸口硬生生的疼。

  他耳中嗡鸣,像是出了幻听

  乔以棠说:“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