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递给我一个用纸包着的汉堡，我只在电视广告上见过，他问我：“你能吃辣的吗，这个应该有点辣。”
我点点头。
从小到大外婆教我最多的就是要有礼貌，江今天帮我这么多我却一声哥哥都没有叫。
如果我知道错过的这一声“哥哥”要迟那么多年才能开口，一定会在我八岁的第二天，在他第一次牵住我的手时，在他站在楼梯上说“你该叫我哥哥”时，就喊他哥哥。
一遍不够就两遍三遍……一百遍。
## 05
我手里的汉堡还没吃完，江怀生家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先是进来一个小女孩，应该是江的妹妹江浔。她脱掉鞋光着脚就直接跑过来扑到江的腿上，紧紧地搂住江的腰，“哥哥，我回来啦！”
江放下手里的汉堡包环住她的肩膀，“怎么回来了？妈妈呢？”
坐在餐桌另一边的江怀生突然站起来，动作太大碰倒了椅子。木质的椅子重重倒在大理石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惊得江怀里的小女孩一个哆嗦。
江把她抱的更紧了，“爸，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门又被打开，我听到江叫了一声“妈妈”。
于是我也慌乱地站起来，把手里没吃完的汉堡用包装纸胡乱包好放在桌子上。
扭过头去，就看到江的妈妈正走过来。
她一定是我见过的除了我妈以外最漂亮的人，一手推着大行李箱另一只手拎着皮包，边低头整理边说：“下暴雪航班取消了，下次再去吧。”
说完抬起头看见我，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目光，平静地对江说：“江，先带妹妹上楼。”
江怀生扶起椅子，“把弟弟也带上去。”
江的妈妈突然把手里的包摔在地上，金属拉链磕在地板上像是要把地板磕碎，她吼道：“什么弟弟？江没有弟弟！快点，带着妹妹上楼！”
江怀里的江浔被突如其来的争吵吓得嚎啕大哭，江弯腰把她抱起来，没有多问就往楼梯的方向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也很想放声大哭，想喊一声“哥哥”，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只能紧紧攥着毛衣的下摆，等着“江怀生真正的老婆”来发落我。
江走出两步又侧过头对我说：“跟我上楼。”
我眨了一下眼睛，不小心落下两行泪，凉凉地滑过脸颊，顾不上擦马上跟在他后面。
江把江浔抱在右手上，伸出左手牵住我。
我的手心里都是汗，他的手还是那么干燥带着凉意，我情不自禁握紧了一点。
他妈妈却突然在后面喊：“江！放开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一道闪电突然冲破云层，把室内的每个角落都照亮了一瞬，包括江拉着我的楼梯拐角。
紧接着沉闷的雷声在屋子里平地乍起，谁都没再说话，连江浔的哭声都停下了。
我很害怕，比我妈把我交到江怀生手里时还害怕，比坐在飞机上看着越来越远的雪地还害怕。
我想让江怀生马上把我退回给我妈，或者是让这个阿姨直接把我丢出去淋雨。
因为我害怕，害怕她即将要说的话，害怕江知道我不是他“真正的”弟弟，我害怕他松开我的手。
然而她还是嘶吼出来，一道闪电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我分不清她的声音和雷声谁更大，“他就是那个小三的孩子，江！放开他！”
说完大步的走过来拽我。
“我妈不是……”
我低着头只想握紧江的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手心里浸满了汗，滑溜溜的握不住，就和他分开了。
“陈蔓！孩子都在这你说什么！”江怀生气急败坏，又一脚踢倒他刚扶起的椅子。
“我说的有错吗？！这么多年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把人带回家了？！”
江的妈妈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来回地剧烈晃动，说出的话让我有些诧异，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我妈和我。
江没有再来拉我，也没有扭头看楼梯下的任何人，只是低声说：“我把江浔抱上去。”
我被留在一片狼藉的餐厅里，耳朵里是歇斯底里的吼叫，接着餐桌上的东西都被扫到地上，茶杯花瓶碎了满地。
有一块玻璃弹起划过我的右脸，我没在意，捡起落在脚边的那半个汉堡包，转身跑出去。
外面的雨像是天上坠下的瀑布，铺天盖地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