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级艺术狂徒_作者:言朝暮(144)

  仿佛那双眼睛依靠着挚爱的乐器,仍旧见到了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大好春色落入万家灯火的辉煌。

  他看不见了,钟应却没有感受到他的失明。

  始终能从二胡的弦里,看见冯元庆眼中的姹紫嫣红。

  可是钟应站在房间窗边,迟迟没法全情投入到音乐会终章的创作之中。

  他掌握了许多谱曲的技巧,也会写各种乐器需要的谱子。

  心中的感慨和悲伤却干扰了他的思绪。

  这不是单纯的纪念曲,它必须要安抚一位盛怒的老人,讲述一位逝者历经八十年未变的心声。

  钟应自诩不是天才,他没有办法轻松的承诺做到。

  因为,他的创作,并不能完全取代冯元庆在贺缘声心里的地位。

  《猛虎行》是战争时期歌颂离家战士,不改其志,英勇卫国的乐曲。

  《万家春色》饱含了一位音乐家对祖国万里江山春色灿烂的欣喜与庆幸。

  它们连在一起,可以毫无负担的得出“战士保家卫国,换来和平安宁”的思想。

  然而,钟应觉得,这不会是贺缘声想要听到的乐思,更不可能安抚老人记恨至今的怒火。

  这时,他总算感受到人类的无力与音乐的苍白。

  如果真的存在鬼神、存在灵魂,他宁愿以身为媒,请冯元庆再到人世间走一趟。

  也许换作冯元庆,就只需要对贺缘声说——

  不要为我难过,你和希声一起回家。

  万千烦恼纷争,痛苦别离,一句话足矣。

  持续挣扎了一整天的钟应,什么灵感都没有。

  第二天中午,他呈现出痛苦的时差状态,坐上简单的三方会议,却撑着脑袋,只想睡觉。

  方兰见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出声叫他。

  “小应,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我和你师父慢慢商量场地和人员。”

  钟应并不是承受不住时差,只不过昨晚一直在想乐谱,没怎么睡好。

  于是,他顺从了老师的建议,回房倒头就睡。

  他睡眠极好,一觉到了下午,竟然是被手机吵醒的。

  钟应抓过来一看,诧异见到了屏幕的备注:

  厉劲秋。

  “秋哥,出什么事了吗?”

  他惊讶的接起。

  那边声音精神奕奕,还不满的反问:“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我还想关心关心编钟什么时候回国,准备去参观一下。”

  他语气闲散,确实像在闲聊。

  钟应看了看时间,确定一般又问:“秋哥,你那边是几点?”

  “啊?”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寒暄的厉劲秋困惑。

  他顿了顿,才回答,“四点啊,怎么了?”

  “凌晨四点。”钟应看着手机的双时钟,趴在床上帮他补充。

  厉劲秋竟然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他理直气壮,“我这不是照顾你的美国时间吗?”

  钟应无奈的蹭了蹭枕头,笑着说道:“我以为这种时间,除非地震山洪海啸,普通人都应该在好好睡觉。”

  厉劲秋不是普通人,他是习惯熬夜的仙人。

  他轻哼一声,说道:“那不重要。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机。”

  钟应的困倦被忧愁替代,纠缠了他整个晚上的难题,随着厉劲秋轻松的声调,重新涌上脑海。

  “暂时回不来了。”他无奈的说,“遇到了一点小困难。”

  钟应的困难向来是厉劲秋的喜闻乐见。

  他顿时来了精神,“困难?好啊,那你说说是什么困难。”

  厉劲秋逮着钟应,必须他马上汇报。

  于是,钟应半眯着眼睛,通过电话,慢慢讲述贺缘声的事情。

  从贺缘声为编钟付出的努力,到贺缘声收到的磁带,一位心系师父、疼爱师侄的老人,经历过的伤心痛苦,都在简单话语里说尽。

  他想到磁带里冯元庆乐观的笑声,长长叹息道:“如果冯先生寄来的磁带、和他拍下的合影,都没有办法让贺先生明白自己的真实心意。我又怎么能依靠一首乐曲,让贺先生明白逝者的心情。”

  “怎么不可能?”

  厉劲秋斩钉截铁,根本不打算和钟应一起悲春伤秋。

  他自信的说道:“我来了就有了。”

  钟应:?

  厉劲秋也许是钟应这辈子见过最为乐于助人的作曲家。

  上次维也纳,是顺路帮忙,殊途同归。

  这次,厉劲秋直接一个长途飞滴,就来到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