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级艺术狂徒_作者:言朝暮(7)

  他丝毫不打算作什么悲春伤秋之思,弹什么哀怨、凄婉的调子。

  弹出来的曲音,和他说过的话一样,声声带刃,仿佛琴弦铿锵击石,坚硬不屈。

  那双手抚过繁复弦线,用本该哀怨愁苦的琴,挑起战火铁蹄。

  深深铭刻在灵魂里关于战争的一切记忆,在他弦震、掌击的节奏之中,爆发出金戈擂鼓,誓死杀敌的狂风。

  音律从琴中传出,却在听者心中擂鼓齐鸣,众人耳畔雷霆万钧,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张造型怪异的十弦琴拨弄弹出的声响罢了。

  却纷纷从这样的声响里,感受到所谓的——

  誓死不屈,战至胜利。

  室内回荡着十弦琴宽广的音域。

  所有人都被这与众不同的演奏感染。

  连对钟应颇有微词的斯坦福,也震撼得失去语言能力,灵魂磕磕绊绊的跌撞在眼前弦音之中。

  他感受到波涛汹涌,感受到鹰击长空。

  耳畔悲怆宏伟的音乐,超越了他对中国古琴的全部理解,他甚至觉得刺耳的滑弦,都像是穿透魔鬼的利刃,带出了沸腾的血色。

  斯坦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更无法找到准确的词语去描述琴音。

  他大脑失去理智的跟随着旋律,人已经不是坐在原位,而是冲向了千军万马的战场。

  钟应掌抚琴弦,结束演奏,刚才的一切惊涛拍岸、波澜壮阔都随着弦音声声,颤颤地渐行渐远。

  可博物馆空旷上空,依然回荡着陌生鼓点的节奏,逐渐回到胸腔,与心跳融为一体。

  斯坦福深呼吸了许久,才抚平了激动情绪,这首曲子给他带来的感觉,绝不逊色于他初次听到柴可夫斯基《1812序曲》时的心潮澎湃。

  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视线惊喜,谦虚问道:

  “樊先生,这是什么曲子?”

  “《华歌》。”

  樊成云听过无数次,仍觉得钟应每一次演奏都能带来全新的感悟,“这是他九岁谱写,在这片土地上才能演奏出来的中华之歌。”

  九岁作曲,年轻至极!

  刚才铿锵的曲风,有了《华歌》的注解,忽然就变得意义深重起来。

  斯坦福立刻站起来,低声跟翻译快速的说着什么。

  片刻,翻译完美的转达了他的意思。

  “余馆长,斯坦福先生希望您打开展柜。”

  十弦雅韵马上就能奏响的消息,令周围听过《华歌》的参观者不肯散去。

  他们低声议论着刚才乐曲的绝妙、激昂,亦步亦趋的跟着钟应,随着博物馆工作人员,来到展柜面前。

  参观者都见过这张乌木古琴。

  但他们更加期待,神色平静的年轻人,抚动它琴弦的声音。

  钟应迎着所有人的期望,走到雅韵展柜前,视线里没有吵杂议论的人群,只有俯视众生的乌木十弦。

  仿佛刚才一曲慑人的音乐,不过是他平静生活中习以为常的调子。

  巨大的玻璃展柜,在馆长监督下,小心翼翼的打开。

  尘封在琴架上的雅韵,黑色琴身光芒熠熠,散发着历史的沉重味道。

  “慢点。”钟应伸手接过,虔诚又慎重的怀抱它。

  宛如等候已久的信徒,终于迎回了他遗落的圣物。

  人群围在钟应身边,都好奇的去看离开了玻璃防护的千年古琴。

  而周俊彤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直愣愣的盯着钟应怀抱雅韵。

  她学过钢琴、学过小提琴,听过无数交响乐团和民乐演奏。

  但她发誓,钟应演奏的深邃乐思带来的震撼,远超过她听过的任何一场表演。

  之前钟应在演奏过程中掌击琴身,震出声声擂鼓,她已经意识到了这首曲子的主题——

  战争。

  中华大地发生过的所有战争,都在钟应的琴音里。

  她听到英勇抗争的刀枪剑戟,听到高呼前进的擂鼓号角,无论鲜血淋漓,无论尸横遍野,中华大地的生者,都如这《华歌》激昂曲调一般,绝不会屈服于列强铁蹄。

  懂得这样的情绪十分容易,可她不敢相信,这会是那位年轻演奏者九岁就能做出来的曲子!

  当钟应抱琴而来,即将奏响雅韵,站在一旁的周俊彤才恍然回神。

  她明明是来等人的,怎么听完曲子,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

  她赶紧颤抖着手发送消息,唯恐晚了。

  “你人呢?”

  消息没有秒回,她按捺不住,直接打出了紧急电话。

  “嗯?”那边睡意朦胧,显然还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