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他的上方天空已经完全替换成暗灰色的雨伞内面。聂言把自己的伞全部倾向阿尔忒弥斯,自己选择淋雨。汇聚而成的水流淌过聂言眉骨,顺着他锋利的下颚线滴到地上。
“还不走吗?你都快感冒了。”
阿尔忒弥斯把雨衣披在身上,从石凳上站起身,却没继续动作。
“怎么了?”
“太疼了,我走不了路。”他说这话的语气软,听上去有点委屈,还有意无意地让聂言看他被划伤的小腿。
聂言沉默了一会,把雨伞给阿尔忒弥斯拿着,弯腰把少年背起。阿尔忒弥斯环着聂言的肩,头发、脸上的水流进聂言颈窝里,被雨淋湿的手臂冷得像块冰。
“跑出去做什么?不想留在家里了?”
“没有,我正想回来。”
“淋雨很好玩吗?”他知道,如果阿尔忒弥斯想,就能在倾盆大雨中一直保持干干爽爽的样子。
“好玩。”少年带有水汽的呼吸随着回应拍到聂言侧脸上。
水滴降落到手上的轻微撞击感,流淌过皮肤的凉意,比灼烧和闷热舒服多了。
“感冒就不好玩了。回去给你煮姜茶,必须喝完,然后吃药,不许发脾气。”
“……哦。”
*
聂言将被淋湿的衣服全部换了,简单擦干净身上的雨水,把阿尔忒弥斯赶进浴室后,挽起袖子在厨房里煮姜茶。
茶叶在沸水中浮浮沉沉,清澈的水渐渐变成浅褐色。家里还留有几个老生姜,存量充足,所以切姜丝时,聂言特意切了往日一倍的姜。
把姜丝放进茶水里熬煮时,随着雾气扑面而来的姜辛辣气息差点把聂言呛到后退。他忍着鼻腔里的难受感觉,将茶叶碎末和煮透的姜过滤除去,用一个小碗盛着焦糖色的汤汁,放在餐桌上降温。
“什么味道?”阿尔忒弥斯隔着浴室门问。
“姜茶,你要全部喝完。”
浴室里无人应答。
聂言从医药箱里拿出祛风寒预防感冒的几盒药,阅读包装上说明后拆开铝纸包装,将花花绿绿集中药放在桌面。
浴室里又有声音传来。
“聂言?”
“什么事?”
停顿片刻。“我的头发打结了,我解不开,好像只能剪掉了。”
聂言拿着剪刀,站在浴室门口敲门,示意阿尔忒弥斯让他进去。门开了,热气像没了闸门的洪水一样涌到聂言面前。阿尔忒弥斯换上新的睡衣,站在镜子前,捏着银发发梢给聂言看。
本来光滑柔顺的长发末梢缠在一块,分不清那束搭那束,强行解开又会扯痛阿尔忒弥斯,真的只能剪掉乱糟糟的那部分了,还好并不长。
但阿尔忒弥斯在聂言动手剪掉第一束时,难过的情绪还是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明亮的银灰色眼睛里。从镜子里看出阿尔忒弥斯不高兴神情的聂言还是心软了,柔声哄道:“只是一点点,还是很漂亮的。”
“能够系起来吗?”
“可以。不过下次再跑出去淋雨,再把头发弄乱,可能就要全部剃光了。”
用来骗小孩的恐吓没能骗到人造神明,阿尔忒弥斯哼了一声,没把聂言的话当一回事。
剪掉所有乱发后,聂言看着自己的成果,陷入沉思。
他太高估自己的手艺了,毕竟他的剪毛技术以前只用于给实验用的兔子剪毛好让出空位来下刀,但用到需要成果漂亮美观的猫身上,不行。
整齐是整齐,不过长短不一,糟蹋了这片美貌的银辉。
“怎么样?”
看不到后面情况的阿尔忒弥斯想把头发拉到前面看看成果,被聂言拉住手,推到客厅。他回头去看聂言,只见聂言避开他的眼神。
“阿尔,你是觉得家里太无聊才跑出去对吧?下午我带你出去走走,顺便把头发修得更好看点。你觉得怎么样?”
阿尔忒弥斯摸着头发,脑海中瞬时浮现四个字:“好啊”和“完了”。
*
看着碗里盛着的焦糖一样、不可见底的液体,阿尔忒弥斯看向对面的聂言,男人的神色并不严肃,还带着纵容的温和,却并没有他可以不喝的通融意思。
他端起碗,只尝了一口就皱着眉放下碗,坐在沙发上捂住下半张脸,被呛出来的眼泪挂在长睫上,欲坠不坠。
好辣,快吐了。
“切多了姜丝,对防止着凉有好处。”
“才不是,”他在忍耐呕吐感觉同时尽力反驳,“人体对姜醇吸收是具有范围的,超过吸收极限加再多也没有用。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