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诊考试考砸被叫去办公室的那次,班主任给原曜说过,你和许愿家里情况特殊,平时有什么事儿要请假都可以,但是不能太明显,不然全班都知道他们俩开特例,准得背地里说什么。
五分钟后,舒京仪批好了假条,到门口去将假条交给原曜。
假条离原曜的手心仅一步之遥时,舒京仪倏地停了手,假条纸张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他问:“要不然我陪许愿去?”
“不用,”原曜微顿,直接拿过舒京仪手里的假条,“我的事。”
高一教室里黑漆漆的,人走空了。
学校门卫要等着高三走完了才回来挨个锁门。
高三放得晚,偶尔来高一说点什么事儿,已经成了他和原曜共有的默契。
现在,许愿一个人站在高一一班教室后门里放篮球的地方,背靠后门,茫然无措。原本对未来的计划被全盘推翻,让他坚持熬过高三的一半信念也坠落。
至于另一半,还剩原曜了。
一颗篮球滚落至脚尖,许愿轻轻踢开它。
原曜没让他等太久,拿到假条后背着自己的书包便下来了。走的时候他跟舒京仪说,如果有同学问许愿去哪儿了,就说有点发烧,回家了。对许愿能刨根问底的好哥们儿只那么几个,说发烧这理由准得信。
过来的时候许愿看过,高一这层楼是一个人都不剩,教室里又空又黑,只有校外的建筑透光进来,窗户外漫天紫罗兰。
原曜出现在教室后门边,周围静悄悄的,唯有对面楼的高三年级还亮着灯。许愿一见他,心头如同某个柔软位置塌陷下去,一下变得脆弱,迎面抱住原曜的身体。
毕竟是在学校,他还不敢像在家里那样抱腰或是搂脖子,只能像哥俩好那样,直接抱住两边胳膊,把原曜勒在怀里边锢得死紧,都抽不出手来安抚他。
“我怎么觉得,”许愿胸口发闷,再多说一句话像要死掉,“我怎么觉得我又有点看得清了……”
“因为你哭鼻子了。”原曜低头,用鼻尖蹭蹭许愿的,抽出手臂,用大拇指抹掉他眼角不易被发现的眼泪,“怎么还哭了。”
“我,我从小就,”许愿也捏住校服袖口,胡乱地往脸上招呼,擦也没擦干净,“就住在机场旁边……”
原曜明白他的意思,但许愿越想越难受,只得接过话茬,“膝盖摔了,有疤,眼睛又近视了,视力过不了。”
“你强调一遍干什么,”许愿双眼通红,瞪他,“倒霉的总是我。”
干吗还重新给他捋一遍!
“别想了,万一你只是阶段性眼花。”
原曜把许愿的帽衫翻过来,盖在头上。他从教室里带了件厚外套出来,那是高三生一般都会备在教室里的,有时候天气凉,晚上气温骤降,又生不起病,只得在教室里再放一件。
给许愿披上外套后,原曜从书包里翻出来一条围巾,系好,轻声道:“我给言哥说了我要陪你去医院。他在校门口等我们。”
“言哥要是看出来怎么办?”
“大方承认吧,反正我们也要上大学了。”
这个“反正”的句式,在以前听着很欠揍,现在怎么听怎么舒服。许愿想起他问过原曜,说要是爸妈发现了怎么办,会不会断生活费,原曜当时笑了一下,说,那我们一起想办法赚钱,反正日子总能过下去。
“原曜,”许愿忽然出声,眼泪全给憋回去了,一张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委屈的,“你看我眼睛红不红?”
原曜倒还真配合地靠近凑上去,“红啊,兔子似的。”
许愿突然抬手压住原曜的后脑勺,亲在他嘴唇上。
远处,还有高三走廊上学生打闹的动静,他们所存在空间却寂静无比。黑暗中,人的感官似乎更敏感一些,原曜沉着地回应他,将后门关得掩住一半,手不闲着,绕到许愿后腰,圈住往身前送,两个人的体温更贴近了。
半小时后,陈永言靠在眼科医院门口抽烟。
最近去哪个医院都要扫场所码,陈永言不放心送两个孩子去综合公立医院,只得给送去民办的眼科医院检查。听原曜说,许愿应该是近视了,才发现的,但不确定,所以得验个光,做点眼部检查。
陈永言抽完一根烟,揉揉眼,拨弄头发。自己是不是上年纪,眼睛不好使了?
来的路上等了两三次红绿灯,一般情况来说他都会看窗外路况,但今天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往中间后视镜看了眼。他看见原曜闭眼休息,旁边许愿却在看着闭眼休息的人,眼神有点儿……他形容不出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