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电_作者:卡比丘(38)

  他微微抬头,看看杨恪,嘴硬道:“好像也没比我高多少。”

  杨恪笑了笑,问他:“你这么觉得?”

  他便露出吃瘪的表情。

  餐后,杨忠叫了杨恪一声:“来一下我的书房。”

  杨恪不知他想干什么,跟他上了楼,依他的要求,坐到了书桌对面。

  不知何时起,杨忠在这张大书桌后,日渐显得瘦小,露出老人的模样,下坐时都要扶着椅背。

  杨恪隔着两三米看他,杨忠像是看着虚空,放空了一会儿,才将视线投向他。

  “杨恪,”他说,“爱情是宝贵,很无价的东西。”

  杨恪不明所以,只觉得他说话恶心,因此没有回应。

  午后的太阳从书房的窗外照到地毯上,像在炙烤室内的空气。

  “自从我生病,就一直在考虑遗嘱的事情,和李禄沟通了几个版本,”杨忠缓缓地说,“最后定下了一份很特别的。”

  “你还记不记得周琴,”他突然问杨恪,“我好像没跟你说过,知年是周琴的孙子。”

  杨恪看向杨忠,杨忠的面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他的皮肤是小麦色,但有些透明,皱纹和斑点东一片西一片,像一种在皮表接触蔓延的疾病。

  “回国后,我一直托入找周琴,但时隔太久,很不好找。一直到几年前,你爸爸的同事发表了一篇三文市地民族志,里面讲到了早逝的周琴的事。

  “她只留了知年一个后代,我就想办法把郁知年接来了。”

  “忘了有没有告诉过你了,她其实是来我们大学食堂打工的,”杨忠微微眯起眼睛,仿佛陷入回忆之中的平凡老人,“我走的时候,她给我的钱,是她拿的别人给的彩礼钱。所以送完我,她就回家了。身体不怎么好,三十多岁就身故了。”

  “她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唯一的爱人,于情于理,我都该给她回报,”杨忠看着杨恪,说,“我问过知年了,他很喜欢你,是爱情的那一种,他很愿意接受我这样皆大欢喜的安排,接受我的遗产。”

  “等过几年,我走了,就没人能看着你们、照顾你们了了,”杨忠说,“这么想想,真是不舍得走。”

  由于阳光和冷气,书房内冷热交加。

  他从书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杨恪,笑了笑:“来,杨恪,看看爷爷的遗嘱。”

  杨恪走出从爷爷的书房,郁知年恰好从楼下走上来。

  郁知年穿着拖鞋,宽松的白色T恤,手腕上戴着不知什么时候,杨忠送给他的红绳子。看见杨恪,郁知年像是害羞一般,轻轻笑了笑,说:“你和爷爷聊完了?”

  杨恪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杨忠给年幼的他讲故事的声音,还有童年那些来家里的女人的欢声笑语。

  “我一转头,她娉娉婷婷地朝我走过来。”

  “她给我拿了一碟肉。”

第20章 二十(2012)+观察分析日记

  病床上老人几乎都很相似。奄奄一息,苍老,虚弱。

  虽然杨忠睡在他自己的医院的顶楼套房里,郁知年的爷爷经常只能睡在医院的走廊,但郁知年觉得他们看起来很像,身边的气味也很像。

  消毒酒精、病号服和一些病重的气味。因为杨忠生了病,不再喷香水了。

  刚从手术室出来那几天,杨忠经常惊醒,喘着气把郁知年叫醒。

  他双眼瞪得很大,紧抓着病床边的扶手,把走过来的两个护工挡开,只让郁知年扶着他坐起来。

  等他情绪缓过来,郁知年才能坐下,给他读一本书听。

  杨忠吃饭,做检查,甚至清理,都要让郁知年在身边,像担心护工会虐待病人似的。

  郁知年的睡眠变得支离破碎,精神状态也不大好,白天总像一个游魂,经常一看见书,下意识就想要拿起来,给杨忠念几句。

  唯有杨恪每晚来探病时,他心情才能够轻松一些。

  有一天,杨恪来时,杨忠正在睡觉。这天白天出了太阳,但是气温很冷。

  郁知年记得那晚的夜空是深蓝色的,像一片冰湖。

  他和杨恪在医院走廊散了散步,去玻璃房坐了一会儿,他靠在杨恪身上睡着了。杨恪身上很温暖,有和他一样的洗衣用品的气味,但又不太相同,总给他一种可靠的感觉,他做了一个非常美的梦。

  梦到杨恪,以及他们未来的生活。

  醒来时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让郁知年一度认为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会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