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能跟上他的突发奇想:“你为什么这么说?”
老实说,我对音律一概不知,甚至可以算是五音不全。我实在不能理解,柏潜必须在我面前弹一次这首曲子的必要。
柏潜很快解答了我的疑问:“一个年轻人开始学表演的时候,一定听过一句话,叫相由心生。由心感受的东西,替换到脸上,对我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心并不容易感受。”他用两根手指戳着心窝,说:“而对树老师来说,你早已习惯作为戏中人去演戏,感受别人的情感就如感受你自己的一样简单。但我不行,我天生就适合冷眼旁观。”
我不懂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评价那么低。但我也知道,当一个人肯间接的“以物换物”和你吐露心声时,忌讳打断他。
“你听我弹一首曲子,会条件反射代入自己去思考我弹这首曲子时在想什么。这是你喜欢我的表现,还是根深蒂固的职业观?”
他起身朝我走来,在这一场雪夜里,每一步都像是有个分镜在剖开他的心。
我该说什么?什么都错。所以我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了。
可柏潜接下来的举动,完全不考虑我的承受能力:“我刚刚试过了。”他粗重的呼吸蹭过我的脖颈,我的身体因为他嘴边的热气控制不住的轻颤。我决定留下过年的时候,没想过会有现在的场景。柏潜半个身子倚在了我身上,脸颊轻轻靠在我的肩窝里,一个游刃有余很久的人,突然就变得脆弱了。
“原来我变成曲中人,就可以无误地弹奏这首曲子。”
“可是,我好难过呀。”
我整个人还处在无措时,柏潜已经在我怀中淌泪很久了。我垂眸看去时,他安静的泪眼,与湿黏的面容,哪一个部分都是一个经典的镜头。
我突然就感到了比柏潜还厚重的情绪,正排山倒海地摧残我的精识灵域。我伸手抚上了柏潜的后背,感受到他更汹涌的情绪后,包容地环上了他的腰。
我们的这一年守岁,变得不像守岁,而是两个成年的游魂,在相互依靠。
扪心自问,柏潜向我寻求慰藉,我是很受用。但并不喜欢。
因为他伤心时,太有感染力了。我其实才后知后觉,自己原来害怕这样脆弱的柏潜。
这一天剩下的几十分钟我的脑子一片混沌。我记不清始末,醒来时却和柏潜躺在一张床上。
新年第一天,我和柏潜衣衫完整,互不打扰地躺在主卧的一张床上。更惊吓的是,柏潜看起来已经醒了很久了,他对于发生的事实显得很平淡。
和喜欢多年的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互相心平气和地道早安,概率有多大?
加上前提条件,新年第一天呢?
柏潜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繁杂的思绪搅乱我的心,每一个猜想结尾,都有一个柏潜。我受不了自作多情的自己,沙哑着嗓子问:“我为什么在这?”
柏潜却不避嫌,稍微偏过一点身子,把脸正对着我说:“我们昨晚都哭累了。”
“所以?”
他锁骨以上已经红了大片,却还佯装镇定:“哭累了睡到一起很正常吧。”
我一瞬不移比划柏潜逐渐迫近的脸庞,喉结上下滑动数次,紧张到脸颊发烫,眼神乱瞟,略过他脸上细细的绒毛。
正当我以为他要亲上来时,柏潜又退开了。他掀起被子下床,两根手指挑了挑睡了一夜完全没有褶皱的睡衣,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们仅仅是同床共枕的一晚而已,又没发生什么。”
我有理由怀疑他挑的不是自己的睡衣,而是我的怒火。我咬着牙根道:“柏潜,别太过火了。你这种口吻,会让我误会你在期待发生什么。”
柏潜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给的刺激太大,我忍无可忍,已经不想再忍了。蹭地一脚跨到柏潜身前,揪住他的衣领,就往前嗑了一下他的嘴唇。
我表面绅士一瞬即离,实则慌到不行,可说出来的话却恶狠狠:“你再撩下去,我可不会再让自己吃亏了。”
门外猛地摔了一部手机,我闻声回头,林簇正撑着一个O型嘴痛苦地浅唱低吟:“潜……潜哥,你、你们……”
来不及质问林簇为什么会擅自推开柏潜的房门,我只知道一切要完。我已经不敢回过头去看柏潜脸上的表情了。
“树竟容,你偷吻,可有点不讲道理了。”身后柏潜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有多受伤,但可以看到林簇是吓得关上门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