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那个标签很伤人,因为云拂听完后哑口无言,眼底似蒙上了一层灰。她拿出根烟在烟盒上没有节奏的敲,大概是在脑子里争斗出了结果才停下。
她偏过头看我,睫毛轻颤自然而然弹下一滴泪:“《青桐深》杀青后,我记得我说过类似的话,柏潜被你的光芒掩住,难免有恨。我说你们落得渐行渐远的结局,并不意外,当时我担心绯闻失控,不让他再和你有往来,他是真的答应得很决绝。”她明显有细纹的眼角被眼线胶晕染得很狼狈,一如听到她后半句的我。她说:“这么多年阴差阳错,真相来迟,还好你一直都在等他回头。竟容,我亲眼看着你怎么过来的,我不想让连酌也这样。”
云拂接过我递到她手边的纸巾,抹着眼泪重复了一遍:“我受不了再重来一遍了,连酌自负又自卑。他抗不住的。”
我和云拂认识二十多年,她从来都比我理智,但这次该换我了。
我单膝跪地,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握上云拂肩膀道:“连酌不是我,他也不是柏潜。你说过时间重回你仍然会选择做旁观者,为什么偏就在连酌这崩不住呢?云拂,你在怕什么?”
这个在我身边坚强了很多很多年的女人,突然扑到我肩膀上痛哭不已,她咸湿滚烫的眼泪黏上我的脖颈,颤抖的身体发出一声断肠般的哀嚎:“我手上不能再折一个人了!不能!”
我因为这句话整根后脊骨一凉,心中连连惨笑:“原来云拂什么都知道啊。”
云拂入行二十多年,手上只带过两个人。一个我,一个还没有成名作的连酌。
“我后悔了,悔得夜夜睡不着,恨不能把连酌天天含在嘴里才放心。”云拂失魂落魄地自我肩上抬起头,她用那脸不辨人鬼的妆面对着我,声音嘶哑到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在吐血,“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不会带你回中国。”
云拂那句话一直回响在我耳边,胸腔里潮得厉害,敲连酌房门时脚步轻得像随时能被风吹走。
我很不负责地想,真能被风吹走就好了,至少能偷偷看一眼柏潜。
但这个想法看到连酌哭红的眼圈,就跟呼出的气同时消失了。
连酌小媳妇儿似的站在门后,我勾起手指抬了抬他的鼻尖,好笑道:“怎么又哭了,你是小哭包吗?”
连酌横了我一眼,我松了口气,还有脾气就不是坏事。
我推连酌进去,刚合上门他就等不及问我,一句短短的询问,还没出息地打了哭嗝:“哥哥,你还在生气吗?”
我听着这个称呼,心里酸得厉害,忍着眼底那包水,笑话他:“就这点胆量,怎么做我树竟容的接班人。”
说完我就等着连酌扑过来,像小狗一样抱住我。但好久,他都没有要做这个动作的架势。而且还哭了。
他脸上的眼泪像不受控制一般,流得人心疼。哭着哭着他又就地蹲下,抱着头藏在膝盖里抽抽噎噎:“呜……哥哥、你别看我哭,丑。”
我看他这个我意料之外的反应,有些一言难尽。但还是没有打扰他,等他的哭声将尽,我才问他,“你敢不敢接演《大帅你来》的男主?”
我问的不是想不想,而是敢不敢。显然我也被云拂传染了,不自觉就把连酌看成了一朵娇花。
连酌抬起他湿漉漉的脸庞说:“哥哥想让我接吗?”
我才不会往他挖的坑里跳,皱眉道:“是我问你。”
“那我不接的话,哥哥会有什么损失吗?”
“我让你想的不是这个事。”
“那我演吧。”我刚想喝斥他演就演,什么吧不吧这种不专业的话术不准学,他就扬起了一张被摧残得不像样的笑脸道:“被剧组选中我也很开心呀。”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啊,刚哭完就能笑了。我哼了他一声以作回应,叫他晚上睡觉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从连酌的房间出来后,我的心情很复杂。云拂给我在20楼也开了一个房间,让我稍作休息一起吃晚饭。回了房间后,我致电前台要了一副数据接口,抱着手机躺在床上继续看连酌试镜的视频。
我拉到后面一场戏反复看了两遍,想到连酌刚才被动的样子有些烦躁。
这时柏潜如有所感似的给我发了条微信,说他今天收工早,连着几天重头戏累得人都懒了,只想能好好休息一下。我秒回问他躺上床了没有,他懒洋洋地用语音告诉我已经快睡下了。
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谎言,说:【你要真想睡觉,还告诉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