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云拂的气势却突然落下来,还叹了口气:“我好像又更能理解一些你的心情了。”
“确实,看到别人踩到柏潜头上拉屎,我很不好受。我也会想,不该是这样的,就是那种世界被颠覆的感觉。”
她的声音细微得要听不见,“这应该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私心了。”
“他可是柏潜。”却还是坚持念叨了好久,“柏潜啊。”
“我怎么了?”卧室的门在我和云拂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开了,柏潜弯着眉眼走出来,显然刚才和柏庭聊得很开心,人看起来比刚回来那下轻松不少。
刚才还愤愤不平的云拂这回看到柏潜本尊,又不说了,对我使了个眼色就先走了。
柏潜的目光跟着云拂出去,等门合上了,才反过来用眼神询问我。
眼睛里荡着温柔的笑,稍有不慎,就会想吻上去的那种温柔。
我克制住自己不合时宜的念头,如实和他谈起了正事:“韩九的戏份明天上不了了。那个演员想轧戏,云拂觉得他不知好歹,和柏潜老师演戏都敢轧戏,替你抱不平呢。”
“哦。”柏潜轻声应了一声,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蔓延到脸上,和嘴角,“想不到云拂姐现在这么满意我了。”
“嗯?”我是真不知道柏潜怎么就理解到这个层面去了,怪不要脸的。
没想到他还放更开了,说:“我好开心。”
……算了。他开心就行。
实际形势并没有那么乐观。电影里萧被太医诊断出得疫病,这里也没几场戏,快速几个镜头过一下直绫子病前侍疾的场景就行了。大概连一个小时都拍不到。
明天的重头戏,在萧梦里。
他苏醒时和直绫子说自己梦见了韩九。仙罗山上,那个主动把自己架在火燎上烧死的韩九。
他看不到师父火舌下的脸有什么表情,但那种挫伤灵魂的痛,直把萧从病中惊起。
他哭得一塌糊涂,满脸的泪,捂住耳朵痛苦不堪地对夫人说:“我梦见了师父。”
可现在,韩九没人演了。
我坐在沙发上改剧本,笔记本屏幕里删删减减,一个小时改了小万来字,想着就算了,韩九不出镜也行。反正他本来就是个不清不楚的角色,电影时长上,剪来剪去大概连十分钟的镜头都没有。
没有人演他,也行的,也好的。
删掉了所有韩九要露面的戏份后,我靠在沙发上抽烟。烟头按灭了两次,我还在用“韩九活在萧台词里”安慰自己。
至少韩九是存在的。他活过,在萧生命里占有一席之地。
第三根烟的时候,柏潜从沙发另一头撑过来,夺了我指间的烟,深吸了一口,吐息时白烟升腾,我看不清他的脸。
可每一个字都在痛击我的耳膜,他说:“没必要删。眼下就是树老师最适合演韩九的时候了。”
“我知道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把韩九演得更好。”他说得很慢,却连叹息都听进了我心里,“别再把他推给别人演了。明明你还是想和我同台演戏的,不然不会有韩九这个角色出来,树老师还想否认几次呢?”
“不要骗我,也不要骗你自己。”他每一个字都像在诱哄我,“我可以接受韩九,意思是我接受树老师以任何形式向我打开韩九。”
“因为我也一直在等,我也期待了很多年,再次和树老师演对手戏的时候。”
闻言,我从沙发上跌了下来。
不疼,没有我心跳得快。
心脏仿佛要跳出去了,我强行逼着自己出走的理智归位。
我后怕极了,我差点就要答应柏潜了。
千万个念头说服自己放弃,我好像真的能感觉到悬崖上的风。
最后我抬头对上柏潜认真的眼睛,缩了缩肩膀,满心的悲凉撒下,声若蚊蝇:“不行的。我真演了,这部电影估计要上映不了。”至少国内很难说。“而且我现在,已经过了演戏的年龄了。”我不自然地用手揩了一下脖子,没有半点底气,“我演不来,我得承认,现在要我站在你面前,特别是对着镜头的时候,我会因为自己的老态感到自卑。”
“我不再年轻了。”我听见自己说,心痛到连呼吸都在难受,“柏潜,我还是要接受。其实,人间没有重来一说。”
“任何事情,是任何事,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遗憾是弥补不了的。我所求太多。
正当我凌乱不已,站不住脚根时,耳边忽然掀过一阵风,一面沙发幕布遮住了我的视线,眼眸底下是柏潜紧紧扣住我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