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段时间营销号及各大论坛媒体写我“树郎将死,树星陨落,落叶归故里。”意思是说我的星途就到这儿了,演不了好角儿,就如树木凋零,将落叶归根回彼得堡投奔我那有钱的父亲。
我那有钱的父亲,甚至母亲,早在我成名第二年就曝光在媒体下了。当时的媒体戏称我是“出逃的王子,为的是拯救平民的眼睛,拉高电影的格调。”这一波拉踩当年做足了噱头,我赚得了更多名导金牌制片编剧的关注,拉开了戏路的同时也树立了不少敌人。
我父亲称这是下三滥的手段,上不得台面,又觉得我如此这般“为艺为娼”的行径丢尽了树家人的脸,遂发布声明将我开除族谱。
这事舆论压力很大,我逼不得已将眼光从剧本中转移出来,约束飞颂的营销手段后,躲在深山老林拍了将近一年的戏。后来这部以冒险题材杀出电影圈重围的喜剧片,《一厘更比一厘多》,得到了36.2亿元的佳绩。我黑了不只八个度,但从此我的电影路一帆风顺。
直到2018年中,营销号唱衰后,我开始不只拘泥于电影。电视剧组、戏剧剧组,我开始不太挑,也没得挑。
与飞颂解约,17年,我足足赔了12个亿的违约金。那时囊中羞涩的我,已经来不及顾及羽毛干不干净了。
三年演绎事业萧条,足够磋磨一个演员对戏的热衷。网上对我的批评似冬夜里飞舞雪花,我接受不及,唯一感念他们没有攻击到我的父母。也许媒体是不敢动树家的势力,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网民对我最后的仁慈。
第二天的戏果然不太顺利。柏潜被费三行连喊了二十三次卡后,泄气跪趴在道具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在我的角度,我觉得他要哭了。
现在摄像头没关全,我知道我只要过去,花絮老师一定能拍到素材。但我不知道发什么病,突然就不是很想过去。或者说梁萍现在上去看看也好,但梁萍已经很久没来剧组了。编剧没有必须驻组的成文规定,只要剧本完成度不影响拍摄,来不来现场问题不大。可我现在很想梁萍来。
柏潜卡的这段戏,我昨晚该讲的都讲了,他领悟不到,我再多说也是白搭。我更倾向于让柏潜自己好好调整状态,这是他成为演员的必经之路。
直到中场休息结束,我都没往柏潜身边凑。我手里拿着烂熟于心的剧本,装模作样的浪费了这二十多分钟。
“柏潜!重来!”休息后的第一场,费三行又恼火地喊了停。
我站在场外,视线越过手中的剧本,看到柏潜汗湿的发尾,成滴的液体从发梢滑过后颈,掉进他蓝白相间的半旧校服里。
“卡!卡卡卡!卡!!!”费三行不知道又喊了多少次,他濒临崩溃的边缘,说出口的话捶得人眼前一黑:“柏潜!!再让我看到你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演技,你也收拾铺盖滚到垃圾桶里去过夜!!”
柏潜耳后的汗更多了,面对全场工作人员的压力,他一言未辩,我却没错过他后退的脚跟。费三行再当众让他难堪一次,我几乎就要相信柏潜会受不住倒在片场了。
我捏着剧本的手指捏得发白,侧脸把视线强制转移,可余光里颤颤巍巍的身体,让我分心想不了任何事。
我可以确定今天这段戏不会见报于任何一家平台,柏潜只是受到些不足为道的委屈而已,我们现场的人看到就是看到了,不允许拍照所以不会泄露在外,也没人会觉得他委屈。反而一遍又一遍、重复无数遍的,被柏潜拖累的,除柏潜以外的所有人,只会看轻他,憎恶他……甚至于在今天中午放饭时谈起他,都会是以一种相当不屑的口气。
但这是柏潜应该经历的,我告诉自己,管住每一次即将要挪的脚步。
“树哥,你和柏潜……是又闹别扭了吗?”吕佳的声音蹿过来,“于心不忍”四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没有。”我回她,低头又装模做样看剧本。
吕佳被我的反应劝退,我知道她抿动的嘴唇未说出口的是什么。
但没必要。在柏潜挨这三个小时的骂里,我一直这样警告自己。
柏潜又试了两条,状态越来越差,最后念台词时竟是带了些许容易察觉的哭音,脸色苍白,一身的腱子肉像纸糊的。
见状,费三行已经发不出火了。他大失所望地关了监视镜,指着其他机位道:“收工!!”
陪柏潜僵持快四个小时的工作人员得令后,鱼贯而出,不多时,片场就只剩下柏潜,我,和吕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