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礼说,坐腿上。
送他上楼前,奚野又说你身上的标记很淡了,要不要我给你补一个。
季言礼说,要。
然后奚野把他翻过来,按在车后座上又标记了一次。
季言礼的瞳孔猛地收缩,那赤|裸裸而残酷的现实,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笼罩着他,整个人滚进了被子里发出悲痛的呜咽。
他何止想逃离这个星球,他想逃离银河系。
他再也不想上学了!
季言礼头脑发昏,颤抖地将手机开机,顿时跳出消息无数。
胖子误以为他真的生病了,连打了几个电话,留言说他可以把作业和笔记送到他家。
任景秋给他发了五十多条消息……从第三条就开始跑题到问季以禾喜欢吃什么。
温羽微信给他留言祝他早日康复。
老费发短信说,知道他家里状况,不用他补家长签字的假条,他已经签字批过了,要他注意休息。
季言礼躁得满脸通红,老费是多么好的班主任啊,如此信任他的得意门生,然而季言礼同学做了什么呢?
谎称生病,实际喝酒醉到不省人事。
那伊甸园树上挂着的罪恶之果怎么能是苹果呢,那必须是一瓶啤酒。
但季言礼自己都没注意到,最近那股心头沉甸甸如水泥板的压抑情绪,好像睡一觉起来以后就消散了,他往窗外看去,是湛蓝如洗的冬日晴空,空气清冽通透,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房间干净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通路。
好像又没有什么是绝望的了,工作没有可以再找,妈妈失忆可以帮她记起来,保送不行就回到高考,被误会了就慢慢解释……
仿佛一排硬币啪啪啪地跳转过来,从反面跳到正面,随着那一阵阵清脆的声响,他的压力像是气泡纸捏炸似的消于无形。
当然……季言礼捧起冰冷的自来水泼在脸上,抬头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脸,因为被同一个人连续标记了两次,他此时恰如腌入味的咸鱼,浑身上下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奚野的信息素,但是距离上次发情期只隔了区区两周,如果又在学校贴上阻隔贴,未免太离谱了。
但他竟然不怎么为此事烦恼,可能这就是人的适应能力,第一次被标记觉得天崩地裂,第二次觉得OK还行。
而且很难因此生奚野的气,毕竟他非但没有强迫他,反而还事先彬彬有礼地问他要不要标记,当时的季言礼是如此的天真无邪,想什么说什么,与其说是勉为其难地点头,倒不如说是焦急地抱着奚野的脖子,望着奚野黑色的眼睛,生怕他不答应。
……
但他为什么要想被奚野标记呢?
季言礼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冰凉的水滑到下颌,啪得滴落在脸盆里。
季言礼拍拍自己的脸,微笑了一下。
很显然,他疯了。
*
季言礼跟胖子发信息说放学在校门口见,他总可以把作业补上,好在是一轮复习,就算一天不上课也不会错过新课。
胖子一边盯着他的脸看,一边嘟囔着从包里把试卷掏出来:“你真把我吓死了,高二的时候你发烧到39℃还坚持上课,我这次差点以为你烧到了78℃。”
季言礼:“78℃那叫死人……或者熟人。”
胖子把一沓卷子递给他,又盯着他的脸琢磨了一下;“奇了怪了,我觉得你比上周看起来还要精神。”
“精神是好事啊,”季言礼说,“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
精神小伙季言礼因为失去了他的自行车,干脆在雪地里跑着去了步行街,正巧赶上新开的书店开着门在往里运东西。
昨晚黑灯瞎火什么都没看见,季言礼现在才发现,两周过去以后,这家店完全大变样了,吧台确实还是那个吧台,奶茶机全部保留,还新增了咖啡机和收银台。二楼三楼全都被买下来了,靠墙是连绵不断顶到天花板的实木书架,原来奶茶店的卡座位置做成了阶梯的展示型书岛,几个师傅正在齐心协力把成箱的书从卡车车厢里顺着斜坡推进店内。
门口还新贴了一个招聘告示,缺图书管理员。
季言礼环顾一周,看到有个靠在旁边抱着手不干活、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脸上挂着不耐烦的中年人,礼貌上前问道:“请问您这边是招店员吗?”
“我是店长。”那人吊儿郎当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要应聘?”
“您好,”季言礼伸出手,“我叫季言礼,是翰林高中高三的学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