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剂失效后被迫标记了_作者:雲少(241)

  季言礼走在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指尖抹去了他脸颊上的眼泪,柔声问:“是不是很疼?”

  奚野愣愣地看了他一会,黑眸剧烈地颤动,那么多复杂的神情从他脸上闪过,像是内心世界挣扎着泄露出的零光片羽。

  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样,握着季言礼的手腕,轰然跪了下来,额头贴着他冰凉的手背,耸起的肩膀剧烈抖动,胸膛里发出如同重伤的野狼般的低吼和呜咽。

  他沙哑道:“学长,你知道么,我每天都在做同一个梦。梦到你死了。”

  那些充斥着浓郁血腥味的梦,迷幻如布满浓雾的森林,他时而看到不可名状的庞大巨兽露出森白的长牙发出震撼的长啸,巨大的身躯如同山峦在雾气中时隐时现,他只看到素白柔软的身体在狰狞巨口间一闪而过,就疯了一样冲上去跟怪物搏命,直到四肢瘫软精疲力尽,却赫然发觉怪物就是他自己。

  他的手上浸满了粘稠的血,牙里咬着季言礼的后颈,脊椎在他口中折断的声音像是清脆的竹节,季言礼的头从身上滚下去,双眸紧闭,苍白如纸,他抱着冰冷的残躯嚎啕大哭,周围流淌着成吨的血水……

  有时场景又变成了他自己家的客厅,他又回到了杜槿死的那一天,暴怒的奚辰比记忆中的还要高大强壮不可忤逆,巨雷轰隆地震动着天空,青白色的闪电狰狞地闪烁,他扑上去跟奚辰拼命,但他又变成那副瘦小年幼的模样,不管怎么努力都还是差一点。

  他疯狂挥舞着针管想凿入奚辰的后颈,身下的人却突然变成了浑身是血的季言礼,他拼了命想停下但是来不及,他变得越来越大,膨胀扩张到成年的体格,锋利的针管和青筋毕露的手,将他的后颈一击硬生生凿穿……

  有时是暴雨夜的阁楼,轰然落下的雨幕瀑布般撞击着房顶,封闭的布满尘埃的密室里传来季言礼的哭声,他闭上眼看到季言礼在他眼前流泪的模样,清澈的眼睛像是无辜的羊羔,睁开眼发现正在施暴的是他自己。

  闪电从窗外划过的瞬间,周围仿佛变成凝固的黑白默片,他是门外的人也是门里的人,他仰面倒下从高耸的楼梯上滚落,最后一眼看到自己青面獠牙地撕咬冰冷的尸体,他开口尖叫却发现手里粗暴攥着粘稠的黑发而嘴里满是腥甜的血……

  每一个梦都在追他,亦步亦趋,层层紧逼,他看到季言礼向他走来就如同无数梦境里穿出的索命的鬼魂,他在梦里杀了他一千次一万次,每次从梦中惊醒却好像死的是他自己。

  “学长,你不明白……”奚野埋首哽咽,嗓音低哑,滚烫的泪水从垂着的眼睑上滑落,落在季言礼的手背上。

  “我真的想让你讨厌我,可我害怕你真的讨厌我。”

  他这辈子最恨妥协,最恨认输,最恨面对无力改变的事情,但他竭尽全力都没有办法让季言礼后退半步,他被逼到穷途末路,被逼到无路可走,被逼到想大吼又想大哭。

  季言礼轻轻揽着他的头贴在自己胸前,就像是在学校天台奚野对他做的那样,他摸着黑色的柔软的后脑,像是哄一个做噩梦的孩子,嗓音轻得仿佛害怕吓着他:“奚野,你知道那只是梦而已,你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你也知道我不会死。”

  奚野用力地摇头,他反手搭在大理石的台面上,五指猛地发力,嘎嘣一声脆响,坚硬的石块像是饼干一样被他掰下来一块,碎渣落在地上。

  他将冰冷粗糙的石角放进季言礼的手心,又将他的手指攥紧石头:“你的骨头会比这更硬么?如果死亡不是意外呢?如果我看到的每个结果都是死亡呢?”

  季言礼丢开大理石,捧着他的脸,逼他抬头看着自己:“奚野,我知道你恨你爸爸,但他为了你努力了很多年,你要相信他的药。”

  “我不相信他。”

  季言礼的目光追着他逃避躲闪的目光:“我不仅是相信他,我是相信你。”

  “我不相信自己。”

  “你看着我,奚野。”季言礼声音颤抖,琥珀瞳孔中的眼泪滴落下来,落在奚野的脸上,他嘴唇微微颤抖,可嗓音依旧坚定清澈。

  他一直等,等到奚野看向他,他捕捉住那颤抖黑色的瞳孔,像是紧紧地抓住他伤痕累累奔逃躲避的灵魂。

  ……

  “你不需要相信自己,你只需要相信我。”

第94章

  整个客厅像是被土匪扫荡般一片狼藉,季言礼踮着脚尖跨过乱七八糟的残骸,从柜子高处抱出家用急救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