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夫_作者:因之(74)

2022-02-17 因之 破镜重圆

  我转过头,见他身上穿着我高中时剩下来的大棉T,那时候我在窜个子,本来码数刚刚好的衣服过半年就穿不下了,我妈为了省钱,干脆就全给我故意买宽大一号的,连校服也订了最大码的,我那时又非常瘦,竹竿似的,结果过于宽大的衣服麻袋似的穿在身上,整个人走在路上简直像个小老头。

  现在秦烬就这么穿着我的衣服晃到书桌前,他指着桌面上裱好特意放入相框的毕业照,问我:“哪个是你?”

  我心说不怪秦烬没认出来,这照片里我还戴着矫正眼镜,前额的头发几乎遮住半张脸,穿得又随便,那副鬼样子我自己都不忍心瞧。

  “别看。”我走过去按住他的手,把照片正面朝下扣在桌面上,“太丑了。”

  秦烬轻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无非是在笑我包袱太重。

  他的脸在我面前骤然放大,然后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陆伊橙,你高中的时候,有没有人追你啊?”

  我眨了眨眼,睫毛以微弱的频率抖动,因为他靠得太近而很难思考,也很难组织语言。

  “……不知道。”我干干地回了他三个字,“忙着高考呢,谁有空考虑那么多。”

  其实想也知道,我那会儿成天只知道学习,就算有人对我表示好感,我也是压根不会注意的,何况我也清楚那些人大部分只是因为我这张脸而亲近我。

  那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同性,我对自己未来的伴侣是怎样的人根本没有过清晰的构想。

  秦烬听完我对回答似有些意外:“这么乖?”

  我心说我是给了他什么样的错觉,接着又一寻思,好像也并不奇怪,毕竟我见他第一面上来就是提出约炮,他会觉得我作风随便也理所应当。

  秦烬接着又从书柜里抽出了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纸张发黄的习题册里写满了工工整整的字迹,红笔蓝笔黑笔交相辉映,此时被秦烬拿在手里,我竟觉得有点羞耻。

  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秦烬念高中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样子,大概就是比现在更恶劣得直白一些,成天玩世不恭,那种最让老师头疼又拿他无可奈何的学生,也是和我最格格不入的另一种人。

  我看着他,心想,是啊,我对未来自己的人生伴侣从没有清晰的想法,生活里充满的只有无聊的习题、一成不变地重复程式,而秦烬曾经就是我唯一的,对爱情具象化的概念。

  这一刻,我突然就为自己找不到起因的一往情深寻到了理由,因为他代表着一种我从未拥有过的人生,因为不曾拥有所以稀罕,在见到他第一眼也许我就无知无觉地感受到了那种奇妙的磁场,然后一头栽了进去。

  某种意义上,那并不仅仅是一场年少轻狂的冲动往事,他的出现甚至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

  时至今日,如果没有秦烬,也许我依然还是那个戴着一点没有格调的粗框眼镜、衣着土俗的“乖学生”,我也不会变成旁人口中看起来光鲜亮丽、高人一等的“陆总”。

  不管曾经我是不是有意识在这么做……事实上,我始终在模仿他、追随他,试图将自己活成他的样子。

  当晚,我们并排躺在一张床上。

  外面的大雨并没有停歇,水滴敲打在窗户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却显得房间里格外安静。

  这张床实在不够大,即使我已经尽可能地朝床铺的边缘靠去,还是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身边秦烬不可忽略的存在感。

  而由于我们只有一床被子,我们两个人无论谁翻个身,对方都能通过拉扯的被子清楚地感觉到另一人的动向。

  对于常年已经习惯独自睡觉的我来说,身边凭空多出一个大活人,这实在是一种严酷折磨。

  又因为不想让一旁的秦烬发现我睡不着,我只能僵在那儿一动不敢动,活像一根没有生命的棍子。

  床头留下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小夜灯,一片昏暗中,隐约能看清秦烬正静静地躺在一边,跟我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像另一根直挺挺的木棍。

  不知为何,我就是有种直觉,我知道他也和我一样没有睡着。

  我们挤在一起,谁也没惊扰谁,我努力试图让自己的大脑放空,然而一闭上眼,脑内交杂错乱的思绪反而更加天马行空地崩腾起来,各种莫名其妙的画面轮番闪现。

  一会儿是他在我声嘶力竭地说分手的时候无动于衷的脸,一会儿又是我赶到医院时他插着呼吸管苍白毫无血色的模样,时而又加杂着他醒来以后栖息在我家中低眉顺目的样子,还有他眼神凶狠扣着我的后脑勺吻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