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时间只限半小时,陈谴被带到探视窗前,坐下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妈。”
与他相对而坐的年轻女人面容姣好,尽管身穿粗布囚服,笑起来仍能窥见磨不掉的娴静气质。
“小谴,”陈青蓉隔着玻璃点了点儿子的鼻尖,“穿太少了。”
“里面贴了暖宝宝的,不冷。”陈谴语气稀松平常,“妈,我给你带了件毛衣,你回头穿上试试,特暖。”
“什么颜色的,太老气我不要。”
“鹅黄搭白格,穿上就跟个小女孩似的,你别质疑我眼光。”
陈青蓉笑出声来,酒窝浅浅的:“行吧,下次见面穿给你看。”
大家都心知肚明下次见面依旧是隔窗相望,可是陈谴还是想问问真的没有机会减刑吗。
没问出口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希望太渺茫。
曾经读书时感觉三十分钟总是过得很慢,如今似乎才聊几句便飞逝了。
临分别前,陈青蓉问:“你还在麋鹿做吗?”
“嗯。”陈谴点点头。
陈青蓉叹了口气:“如果找到更好的工作,就把麋鹿那份辞了吧。”
陈谴未置可否:“再等等吧。”
探监的对话内容每一句都在被监听,陈青蓉说得很隐晦:“宝贝,给我保持理智,别走偏路。”
陈谴将裤管抓出了皱痕:“我知道。”
出去时出租车已经在路边候着了,司机正卧在主驾刷小视频,看他过来便调回座椅:“还真挺守时。”
“不然呢。”陈谴笑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比来时多话了些:“你上四监是去……”
“探人。”陈谴说。
“亲戚啊?”
“我妈。”
“哦……竟然还是女人。”司机又问,“犯啥事儿啊?”
陈谴轻描淡写:“杀人。”
司机又不吭声了。
陈谴乐得清闲,掏出手机给蒋林声发消息,向对方提了明天回麋鹿销假的打算,上班前想跟男朋友约个晚饭。
蒋林声很快回了:“007加班忙活中,改约明天午饭?”
约午饭只有办公室一个选择,可陈谴还想去看个电影。
投资人的活儿耽误不了,陈谴只能无限度体谅:“好好工作,巴黎出发日见。”
聊完想起徐诀今晚还要过来家里一趟,陈谴怕对方吃了闭门羹,于是跳进两人的聊天界面编辑消息:“侄儿,几点下课?”
“今天推迟三十分钟下课,”指点过每个学生的画后,老师当堂宣布道,“大家不要急于求成,好好处理每个细节。”
“啊……能别害我嘛。”宋荷揣好小镜子轻声嘀咕,“下辈子誓不当美术狗。”
坐她隔壁的徐诀听了个门儿清:“至于么,夏季六点半下课你都没嚎。”
“那能比吗,拖堂就是拖堂。”宋荷说,“何况我约了哓哓六点去ELK玩儿呢。”
ELK是云峡市最大娱乐设施最完善的会所,占据万灯里东门整个片区,哪怕没去过的人都会略有耳闻。
徐诀属于那种没去过但比略有耳闻更懂一些的人:“就你们两个女生去?”
“对呀,哓哓说ELK的服务生个顶个的好看,”宋荷无心画画,“我这妆到晚上不会暗沉吧。”
徐诀哪管宋荷的妆暗不暗沉,只知道她今天分心得连整幅画的色调都画暗沉了:“什么叫哓哓说,你自己没去过?”
“哓哓会带我的,她懂行。”宋荷用手在隔着长款大衣在大腿边比划一下,“我里面还特地穿了小皮裙呢。”
宋荷比划的位置起码高于膝盖十公分,徐诀无端想起那个被捡尸的女人。
老师短暂离开画室,徐诀放下画笔,转头看着宋荷低头给同伴发消息的侧脸:“别喝陌生人给的酒。”
宋荷收起手机:“我又不是傻白甜。”
下了课徐诀才看到陈谴发来的消息,他背上包走出画室,边低头回复对方:“刚下,在等车。”
马路对面恰好跳转绿灯,徐诀随人群踩过斑马线,晚高峰时秒数长,每个人都走得不紧不慢。
挨得近的两个女性打扮精明,腋下夹着档案袋,看样子是刚从附近的律所下班,正低声讨论云峡市最近发生的一起猥亵案。
徐诀一字不漏听完全过程,后来公交到站,她们停止谈论上了车,徐诀还站在原地。
上次陈谴怎么说的来着?
说那些被捡尸的女人,要么言不由衷,要么乐在其中。
可也是真的有人什么都不懂,毫无防备成为别人的猎物,她们也许才十六七,但饿狼才懒得管她们的裙子被扔在哪里,身子会沾上怎样的污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