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得到,他是真的很担心我。
他点点头,忍耐着似的,过了一刻才小声说:“没事就好。”
他哽咽了。
天啦,这兄弟俩不要轮流在我面前哭啊,我这人很容易被情绪传染,遭不住。
“真没事了,”我说,“你看我,从头到脚都很完整,哪都没缺!哎,不对,我头发给剃了……”
他终于笑了:“头发倒是还能再长的。”
我叹了口气:“完了,这下颜值一定严重下降,发型可太重要了。能拿个镜子给我瞧瞧吗?”
程亦辰看着我,目不转睛。
“怎么啦?”我惊恐地说,“难道我现在真的很丑吗?”
“不是,”他微笑了,又有些感慨,“是能再看到你这样活生生的,感觉特别……珍贵。那个时候,你真的快把我吓死了。”
我无辜道:“我做了什么吗?”
“你什么也没做,”他苦笑道,“你只是心跳骤停了。”
“……”所以我是真的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幸好那两个人一直坚持给你做心肺复苏,”他回想着,表情有些恍惚,“做了好久,久到我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
我想起那段在黑暗里行走的梦境,和那个被推落回去的瞬间。
他舒了口气:“真得好好去谢谢他们,他俩救了我们的命。”
陆风在旁边开口了:“我会的。”
这倒是一枚很好用的工具人。
程亦辰又问:“说来,你知道纪承彦吗?”
“咦?知道的。”
这人是个搞笑艺人,早期在一个综艺节目档常驻嘉宾,虽然不算红,但我还挺爱看那节目的。后来他跑去拍电视剧了,演得挺好,火了一把,袁可可还嗑过他跟那个谁的CP。
程亦辰说:“把我们救出来的,就是他和他的助理。”
“哇,”我大喜,“这么巧的吗?这都能遇上明星,早知道顺便要个签名了。”
程亦辰又笑了:“你啊。”
我了解他目睹我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的阴影,他也明白我是在逗他开心。这就是我和这个胜似我亲生父亲的男人之间的默契。
陆风除了那一句之外,就没再开过口,只静静地看着我们。
他好像在观察我。
聊过一阵,见我面有疲色,他们便叮嘱我好好休息,在程家兄弟俩走出门之后,陆风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对着我说:“你没事,这很好。小辰很担心你。在你的情况稳定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求生欲。”
“呃……”
我居然,变得这么重要了吗?
车祸这事,我可比一般人有经验。我上一次车祸,并没什么人在意的样子,而这回大家都这么关心我,令我非常的受宠若惊。
我突发奇想:“如果那天我心跳就那么停了……”
他看了我一眼:“那我们应该都好不了。”
“……”有这么严重吗?
陆风看着我,突然又说:“你的头受伤了。”
“嗯嗯,”我摸了摸头上严严实实的纱布,“不过医生说没有大碍的。”
“那就好。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或者疑问,要求,都可以来找我,”他说,“直接来找我。”
“啊?”
找他干嘛?他会看病?
陆风朝我点点头,关上门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他也许暗指的是我可能恢复记忆这件事。
他比其他所有人都来得更警觉和清醒。
但他不知道的是,虽然我没想起来,但我早已经猜出来过。并且在心里跟过去的自己,跟过去的他,悄悄和解了。
我呼出一口气,看着病房窗外不甚晴朗的天空。
过去的事情让我痛苦,但我可以努力消化。
像X君说的那样,人为了爱,是可以忘记恨的。
我又做梦了。
这是车祸的后遗症里,让我最痛苦的部分。
相同的梦境,相似的折磨。
我想尽办法,也无法让自己做其他的梦,或者不做梦。最可怕的是,梦境这种东西,根本控制不了,而这事情我也无法向任何人求助。
我每天都好像在炼狱里,夜夜煎熬,而不得解脱。
日复一日,我开始不敢睡觉了。
卓文扬来看我,端详了我半天,才斟酌着开口:“你看起来,很憔悴。”
“嗯,最近有点睡不好。”
“怎么了吗?伤口疼?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
我摇摇头:“没有,我就是,会做点噩梦。”
“什么噩梦?”
我也只能对他说:“梦见车祸的事。”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怜惜:“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不要害怕。”
“嗯嗯。”我知道。
但让我困扰的是,我也并不觉得梦里发生的场景会重演,甚至这事情我已经释怀了,它却依旧反反复复在我梦里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