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扶在洗手池边缘,看着水珠滴滴答答地掉落,我深呼吸,让自己放空。
缓了一会儿,觉得好了不少,进浴室冲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响了半天。
打电话来的人是周医生,他还在苦口婆心地劝我:“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你不要那么悲观嘛!”
“我不悲观啊,”我嬉皮笑脸地说,“我多乐观啊,我在享受生活哎!”
我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窗外灿烂到快把我晃瞎的阳光说:“老周,跟你说,我昨天去和喜欢的人告白了。”
“啊?”
“我想死前谈个恋爱。”我跟他说,“上学的时候忙,工作了更忙,我想着,人活一辈子,怎么也得谈一场。”
“谈可以,”周医生说,“但你也先把手术做了。”
“我今天还要约他吃饭。”我根本不接他的话茬,“你说晚上我约他吃火锅,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周医生在电话那边骂我,骂得我直笑。
等他骂完,我听见他说:“丁迩,你个臭小子趁早来医院做检查,你以为手术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吗?你得各项指标都……”
他没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很没礼貌,但我不想再听了。
我都要死了,我还要那礼貌有个屁用。
吹干了头发,没胃口吃饭,我换了身衣服准备去理发店。
我的遗愿清单上没写这一项,但我打算今天安排上。
坐在理发店里,我对Tony老师说:“给我把这头发染成粉色,怎么扎眼怎么染。”
我过去的人生都太守规矩了,死前张扬一把。
走出理发店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这条街最惹人注目的帅哥我没染粉,因为在做第五次褪色的时候我就没耐心了。现在,我的头发接近白色,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我没机会活到头发花白的年纪,提前体验一下,也不赖。
我自拍了一张,想发给李乘问他我帅不帅,但我没他微信,只能去他公司楼下蹲守,然后当面问他了。
第10章
规矩了二十多年,突然浮夸我还挺不习惯的。
顶着一头白毛站在李乘公司的写字楼外面时,总觉得行人都在对我行注目礼。
我一直往玻璃墙那边瞟,最后实在没忍住,照镜子去了。
挺帅的,就是我妈看见可能会先晕过去。
我特意凑近,确认自己这会儿帅得无懈可击,至少眼睛消肿了。
李乘看见我这样,会是什么评价?
说句实话,以前我活得挺累的,总是特别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所以今天染完头发下意识也会想不知道李乘觉得怎么样。
但此刻,我看着玻璃墙映出来的自己,反思了一下,都要死的人了,管别人怎么看呢!
我自己喜欢就完事儿了。
镜子不照了,我觉得帅就是帅。
距离李乘下班还有二十多分钟,我等得无聊,去对面便利店买了一盒烟。
我不会抽烟,对烟也没兴趣,但要死了么,总是想尝试点新鲜东西。
买了烟,出来才想起没买打火机,于是又返了回去。
烟有了,打火机也有了。
我蹲在写字楼下面的花坛边,生疏地点烟。
抽了一口,翻了个白眼。
什么鬼东西?我开始懊恼,有这钱,我能买好几罐可乐。
我起身,到垃圾桶旁边,按灭烟头,丢了进去,还顺手把那一盒都给扔了。
刚做完这一系列操作,回头就看见李乘站在不远处望着我。
他下班还挺准时的,看来有遵医嘱,少对着电脑工作。
我问他:“嗨,还记得我吗?”
他看着我有点愣,过了几秒才说:“丁医生,我差点没认出你。”
对,我都忘了,今天我帅得很不一样。
我抬手抓抓我的白头发:“帅吧?”
李乘看着我笑,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跟你之前给我的感觉挺不一样的。”
“我之前给你什么感觉?”我好奇了。
“很温柔。”
他的回答让我差点笑出声来。
我温柔啊?这是对我最大的误解。
“那现在呢?”
李乘说:“很不好惹。”
我蹲在地上大笑,笑得我太阳穴都直突突。
他问我:“你还会抽烟?”
“是啊。”我故意骗他,“烟瘾可大了,一天得几盒。”
李乘没说什么,我们俩就那么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钟,在这几秒钟里,我只是单纯地感受着风从我身上吹过,不知道李乘在想什么。
“今天想吃什么?”李乘先开了口。
“火锅。”我站起来,因为起身有点猛,有那么短暂的几秒晕了一下。
李乘应该是没注意到我的反应,我也习惯了应对这种突发状况,明明已经眩晕到站不稳,但外人几乎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