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窗三年多,该不会还对前任恋恋不忘?
“冒昧问一句,”我说,“你前任是男还是女?”
李乘耳朵一下就红了,很快回应道:“女生。”
果然,是个直的。
如果我还有十年寿命,我此刻都应该赶紧收手,但我没有了,我无所畏惧了。
我说:“没事。”
“什么?”
“没啥。”我看着菜单,问李乘,“你喜欢吃什么?”
“你点吧。”他还是很客气,“今天我请客,你多点点自己想吃的。”
他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但我总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啊!于是,我还真就一点不客气,点了三道让我看着就流口水的“本店强推”。
李乘应该也是个话不多的人,而且因为他还有几十年可活,很多话并不急于一时说出来,所以没有要更换人设的准备,我们俩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安静地当着我的听众,然后在时机恰好的时候给我一些反馈。
我对他说:“这道菜其实我也会做。”
我吹牛呢。
李乘捧哏:“你这么厉害吗?”
其实可能他在回应的时候并没有花太多心思,但因为他的语气和眼神,会让我觉得别人说出来很敷衍的话到了他这里都变得真诚了。
我看着李乘有些出了神,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好了。将一个自己尚未了解的人在脑中神化,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但我又很快说服了自己: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在他“人设崩塌”之前,我都撒手人寰了。
这顿饭,说实话,我没吃出什么味道来,并不是说它不好吃,而是因为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乘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观察他,我发现他喉结明显,非常性感,发现他有眼的眼皮上有一颗很小的痣,发现他左耳的耳垂上竟然有个疑似耳洞的小孔。
我还发现,李乘身上有很淡的香水味。我对香水没有研究,相比于香水,在医院工作的我跟消毒水更熟悉。
不过,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问他:“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怎么?是不是闻着不舒服?”
他太小心翼翼了,就好像手指头戳我一下我就立刻死翘翘似的。
我说:“不是,我觉得特好闻。”
李乘笑了:“谢谢。”
直到我们吃完饭,踏上各自回家的地铁,他也依旧没告诉我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我想着说,我得找机会问出来,然后买一瓶,等我死的那天,往自己身上喷点,升天的时候更有氛围感,到时候跟我一起死的其他人都得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
想着想着,我就在拥挤的地铁上笑出了声。
第8章
我发现人总是这样,只有被告知了生命终点线时才能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想做却没做的事,而这些事其实并不会被列入真正的《遗愿清单》,因为它们都是日常琐事。
比如,我从地铁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起家里燃气欠费了,因为我前些日子忙,我爸妈不过来就几乎不开火,也就迟迟没交。死前,我得把欠燃气公司的钱补上。
再比如,我爸妈住我隔壁小区,但我总因为工作忙,不太过去看他们,其实就是借口,懒而已。走到小区门口,看见超市在卖我爸喜欢的水果我妈喜欢的糕点,买了点,送去了。我没进门,就放门口了,然后给我妈发了条信息,提醒她拿。不是不想见他们,是担心万一我一看见他们没绷住,把我生病这事儿说出来了,他俩可能当场就会晕过去。
在我调整好心态前,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溜溜达达往自己家走,在这个时候脑子里响起一首歌,歌名不记得了,但大概有句歌词是“把每天当做是末日来相爱”,我现在面对眼前的一草一木就有种最后跟它们见一面的感觉。
我的末日很快就要来了,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再跟它们相遇。
在这种时刻,整个人的感官都变得更加敏锐。
我一边走一边感受着拂面而过的风,感受着浅淡的花香和清脆的鸟鸣。
我突然觉得很惬意,虽然我将不久于人世,但万事万物还是永恒存在的,此时此刻我竟然觉得这是一种安慰,就好像我死后也会变成它们其中的一员。
我猛然想:如果我真的变成一棵树或者一朵花,那个叫李乘的,会认出我不?
我又想到,那我死的时候可得在香水里多泡一阵子,别的尸体泡福尔马林,我就泡香水,这样等以后再遇见,不管我是什么形态,只要他一闻那个熟悉的味道就知道是我了,到时候我要跟他打招呼:嘿帅哥,还记得我吗?咱俩一起吃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