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一吹,热汽散开,酒气也散了不少。
任南野站在路边拦计程车,回头跟康泽说:“喝多了送你回去。”
康泽东倒西歪地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
“逞什么强,路都走不稳了你,”任南野要去拽他胳膊。
康泽突然蹲下去,捂住了嘴。
“想吐啊。”任南野拿出张干净的纸巾递给他,“扶你去餐馆卫生间。”
“没事儿,”康泽摆摆手,“就是头有点晕……马上就好了……”
这时正巧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司机摇下车窗问是否需要服务。
康泽头晕得站不起来,任南野正要俯身揽他,却被宋玉风拦住,“我来。”
醉酒的人动作迟缓,连安全带都是任南野帮他系的。
康泽不要他送,有气无力地说自己能回去。
但任南野不放心,叫上宋玉风还是把人送到了家。
秀越小区,北城。
80平米左右的单身公寓,干净整洁,电视机后面摆着一张老旧的相框。
宋玉风扶康泽到主卧躺下,康泽要起身就被任南野按回去。
“好好躺着,”任南野问他:“一个人能行么?”
康泽眼花头晕,还一个劲说着没事儿,怕麻烦别人似的,让两人赶紧回去。
宋玉风碰了下任南野胳膊,小声跟他说:“我去厨房倒杯热水。”
厨房和主卧隔着一个小客厅的距离,等宋玉风鼓捣好端着玻璃杯走向房间的时候,他听见了康泽小声跟任南野说着什么。
宋玉风不喜欢打探另一半的隐私,任南野当然有结交任何朋友的权利,但强烈的念头还是让他停住脚步,站在明暗交界的那条光线上。
这个角度,宋玉风正巧可以看清楚电视机旁相框里的照片,框架虽然泛黄发旧,但一层不染,像被主人日日清理呵护,照片上是两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青春无敌的帅气脸庞。
任南野仰高头,凝望着远方的橘红落日,一旁的康泽则凝望着他的侧影。
“你等到那个人了是么?”康泽问任南野,灯光在头顶,这让他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任南野却听懂了。
他点头,低声说了是。
康泽安静的,沉默的,听着任南野讲他和宋玉风一起跑新闻,进沙漠,查梦马案,宋玉风为他挡了一枪的事。
任南野垂眸,眸里荡开温柔的涟漪,他说:“能遇上他我觉得很幸运,他比我所讲的,想象的都要好。”
康泽拉高被子,下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棉絮里,企图藏住红润的眼眶。
“康泽,”任南野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成天待在工作室做衣服,有空多出去走走,认识点新朋友,省得哥老担心你。”
一声哥,把他和康泽的关系划分得清清楚楚。
“行了,都十一点半了,”任南野起身,“你好好休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小野哥哥,“康泽叫住任南野,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眉梢都在颤抖。说:“其实我特为你高兴,真的。”
“我知道,”任南野伸手,摁灭了灯,“快睡吧。”
转身的瞬间,任南野假装没有听到康泽压抑的,克制的,极其细微的啜泣声,轻轻带上了门。
早在很久以前,任南野就知道了康泽的心事,但凡被那样期盼的目光注视过的人都会懂,他是喜欢康泽,但却像喜欢弟弟,喜欢绿植,喜欢一朵云那样的喜欢。
任南野当他是亲人一样的存在,他无法给康泽同等分量的爱,只能装作不知道。
回应不了的感情,又何必故作不舍姿态,伤人伤己。
“诶我去,”任南野冷不丁被身后的宋玉风吓到,“站这儿怎么不吭声啊。”
“聊完了?”宋玉风面无表情,手里的热水变成了温水。
“啊,”任南野点点头,像是没察觉身旁人的低气压,平声说:“走吧,回家了。”
一路上宋玉风都没怎么说话,任南野捡着轻松的话题跟他瞎聊,一会儿说餐馆的菜很好吃,一会儿又说见到廖叔今天很高兴,还说了一些在孤儿院的糗事,宋玉风只嗯,嗯着回应他,全程不见笑脸。
进门,换拖鞋,宋玉风放下车钥匙就径直上了二楼。
任南野跟在宋玉风身后问:“怎么了,冷着张脸?”
宋玉风说没有,任南野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哄人,他见服软说好话都没用,又赶着酒气上头,这会儿头昏脑涨的。
算了,爱谁谁吧,睡一觉明天再说。
“行吧,那早点睡,”任南野也不哄了,转身就走:“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