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不了路。”他才刚考出驾照,上不了高速呢,李沉一摊手, 李彤彤可遗憾可遗憾了。
不过他们还是去了西府,坐的王二他姐夫的车。
王二他爸天天卖水产路过, 这天看见他家有人了吃饭的时候这么随口一说, 王二当晚就赶着过来了。
“成呐!你回来咋不说一声?”王二隔着他家围墙喊他。
“你不是还没放学吗?”李沉正在家里收拾,二楼窗口望见王二,问了一声。他今年回家太早了,赶着日子说, 他舅妈只来得及草草地打扫一遍帮忙晒晒被子。趁着年前有空, 李沉和李彤彤自己动手大扫除。
“害!别提了!我们高三还得再上一周课,”王二露出了痛苦面具。
李沉下楼开院子门放人进来。看着李沉家里客厅上堆着的锅碗瓢盆废报纸废书籍,王二好奇地张望了张望,问他们在干嘛。
“大扫除,不要的东西扔点掉, ”李沉把脚边的中学课本捡了起来, 他以前用过的课本,原来还藏着没扔掉。
“你家姑奶奶呢?”王二熟门熟路自个儿找了个地方坐。
“楼上,整理我妈的房间, ”家里当年造得大, 房间不少, 他一间,李彤彤一间,还有他妈一间。自他妈过世后那房间就锁住了,这次回家难得有空,里里外外地整理整理。
“哦,”提及李成功过世的妈,王二不敢多话,他转而问起李成功今年在西府怎样。
“我在国都了,”李沉说着,听王二叫他“李成功”,没说自己已经改名的事。
“国都好呀!”王二拍手,问他今年事业怎样?他那个直播发展得好吗?
“还行吧,”李沉含糊过去了,他不太愿意提自己在国都的事。
王二大咧咧,没怎么注意李沉不愿提国都的事,他笑嘻嘻地说起王高:“你去年是不是跟王高说直播的事,那货现在搞直播搞得挺有起色,这段时日天天炫耀着。”
“他炫耀什么?”李沉问。
“那贱人逢人就说他搞直播搞短视频一年赚了三万!啧啧啧……”一年三万呢,王二看着也羡慕,他爸妈一年到头起早摸黑做死做活才赚了多少,王高每天喂喂宠物拍拍视频就能有三万块,谁听了不羡慕?
才三万啊……李沉脑中转过一句,听王二继续吐槽王高。
“想当年咱们和他打架打得多狠,哪想到现在那货腆着脸到处宣扬你是他大哥……”王二笑嘻嘻地说着,喊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道原来的老对手现在都成了他们小弟。
李沉听着,应着,笑着。
做直播和短视频那是他一度曾想选择的路,如果他当初知道维乐的合约有问题,能够自由地选择,是不是会像王高一样?
可一年才三万啊,汇君楼给他开的工资一年都有五万,五万活得艰难,三万根本就活不下去……他还是会被繁华迷惑着,一步步地踏入圈。像是兜兜转转地回到了原点,他仿佛陷入了必然的命运中,无论怎么挣扎都会陷入黑暗的泥沼。
王二如今高三,每天有好几张试卷要做,他呆得不久就回了家,去之前听说李沉和他家姑奶奶打算去西府接李莹莹,他赶着说可以帮他们问问他姐姐姐夫——他姐夫开着一家手机店,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去西府进货。
有顺风车李沉点着头应了,叫王二明年高考考好一点。
“害!我那成绩,也就这样了!反正也考不上大学,我明年当兵去!”王二在院门口挥挥手,道一声“走了!”
“滚吧!”李沉扇着手假意地赶了赶人,看王二晃着脑袋走入了夜幕中。晚风簌簌吹响了院中柿子树上的残枝枯叶,王二消失在了冬夜的阴影中,转过路角他身形已不见,黑夜中隐约传来他五音不全的哼唱。
“大头走了吗?”李沉重新锁上门上楼,李彤彤从他妈的房间里探出了个头问他。
“走了,你理好了?”他问一声。
“我找到了相册!”李彤彤指着相册上某一张,问他:“这个是你吗?梳了啾啾辫耶!”发现李沉小时候梳过啾啾辫,李彤彤觉得特别好玩。
“我四岁的时候拍的,小舅出事那年……”李沉看了一眼,照片里的小男孩穿着一身海军蓝的衣服雄赳赳气昂昂地把着水枪,可头上却梳着两个啾啾辨,不伦不类看着有点滑稽。
李沉记得那一年。他的四岁充满着阴凄凄凉森森的哭喊声,家里连着出事,怕他也出意外,大人们求了神婆给他藏了八字,听着神婆的话说要把他打扮成女孩能躲过一劫……可男孩子怎么能当女孩养呢?他妈就给他头上扎了个啾啾辫意思了意思。
原以为是件好玩的事笑话笑话他,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李彤彤沉默下来,翻着相册一张张地看。藏了十多年的老相册,或许因为常年没人翻它,内里还是崭新的——塑料薄膜还是簇新的模样,可里边的相片在时间的冲刷下泛着黄酥着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