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彤彤一页页地翻下去,翻到最后,那一页的相片好几张叠在一起,硬生生地塞进同一个口袋中,或许是塞的时候太用力,塑料膜都被撕下了半边,李彤彤抽取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几张相片自她手中飘飞出来,飘到了李沉的脚下。
是他父母的结婚照。
小时候好像看到过,又好像没看到过……李沉已经记不分明了,就连他爸妈的模样也早已模糊。
照片里他妈穿着长及拖地的白色婚纱挽着年轻男人的手站在台阶上笑得格外甜蜜幸福。
原来他母亲年轻时候是这个模样?像个女明星一样,明眸皓齿,神采飞扬,李沉愣了一瞬,一张张地捡起了照片。
有结婚照,也有敬酒照,他母亲敬酒的时候穿着红色的礼服,头上戴着一顶纱网半遮面的帽子。她弯着腰脸侧着,满怀爱意地注视着她身边的男人,戴着纱网花边手套的手捧着一瓶酒,倾倒着,似是要将她的甜蜜与幸福一并倾倒出来。
这是李沉他从未见过的母亲。那个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母亲,那个日日愁眉苦脸作骂他的母亲,原来也曾年轻过,幸福过……只是那种年轻与幸福太过短暂。
她身边的男人——李沉对他爸已经没了印象,从村里的八卦中从邻里的闲谈中从母亲的避之不及中他知道那是个烂人,赌博出轨劈腿……花边新闻流传得更多一些,那个人总是在女人间打转,即便结了婚也丝毫不收敛。
他那烂人爹很早就跟着女人跑了,李沉不记得他模样。这时候看见照片,恍惚间地意识到他们长得很像,他继承了他妈的眼睛与嘴巴,遗传了那个男人的鼻梁与下巴——他似是集了他们的优点,多么幸运又多么不幸。
“我姐姐年轻的时候真好看!”李彤彤叹着,其实李沉的爸爸长得也很帅,只是这是这个家里禁止被提起的人物。李彤彤隐约知晓着这个人做过不好的事,可更多的,她却不清楚。但她知道她不能在李沉面前提。
“收了吧,”李沉把照片捡起夹进了相册。这些过去,他同样不愿意去触及。
李彤彤默默地把相册盖上重新放回抽屉里。这是她姐姐以前用来保管奖状的抽屉,她在里边看见了李成功的奖状。
“这些扔了吧,”李沉也看见了,很小的时候那个他曾努力过的过去,只是乖巧与听话只会被夸一句懂事然后被忽视着,后来他选择了另一个方式——葬送了他的未来,在如今,人前人后活成两张面。
“留着嘛!”李彤彤“砰”地一下赶紧把抽屉关上了。
李沉什么都没说,他把房间扫了扫拖了拖,打扫得仓促,打扫完又很快锁上。他不愿意待在这房间里,总会让他回想起15岁那年仓惶地回来看着他母亲喊着他的名字咽下气——她让他把囡囡照顾好然后好好地活。
他做不到,他早已没了人样子。
冬日的夜寒冷又寂静。农村里的人总是睡得很早,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杂着野猫撕厉的叫喊,李沉靠在床头点了一支烟。
他睡不着。
没有开灯,暗沉沉的夜里火星莹莹,他本该吞云吐雾地将烦恼一并碾碎了吞下去,可伴着烟草的焦香味,他回忆起的是烟雾弥漫中他在床上如何低眉顺首地取悦人。
夏泠喜欢烟的味道,她不抽烟,但她总喜欢燃着一支,闻着味道,有时候一间屋子弥漫的全是烟草味——沉浸得久了他开始厌恶这种味道。
他已经很久没抽了。在以前,烟是用来吞咽苦难消磨悲苦的,而如今,烟味对他而言就是折磨本身。
他把燃着的烟头摁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烫得起皮起泡,痛得彻入心扉,仿佛那些不堪的记忆也能随着火星燃卷消失。
作者有话说:李沉和李彤彤蹭了王二姐夫的车去西府。王二姐夫要去数码市场进货, 往大学城弯了弯,在李莹莹学校门口把他们放下,约好下午来接他们。
李沉道了声谢, 带李彤彤去找李莹莹。
李莹莹早上刚考完最后一门,挽着室友的手有说有笑地下楼, 在教学楼前看见李沉和李彤彤,她惊喜地跑过去问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等很久了。
“还好……”李沉道一句,大学对他而言是遥远又陌生地, 初来大学城他看一切都很新鲜,李彤彤也一样, 只是比起李沉觉得大学遥不可及, 她更多地是觉得憧憬。
“莹莹,是你家人啊?”李莹莹的室友好奇地打量他们,特别是李沉,带着口罩与鸭舌帽, 看起来神神秘秘地。
“是我弟和我姨, 我跟你说过的,我弟现在在做艺人,”李莹莹特别骄傲地跟室友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