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熙唇角带着一丝笑容,和当年那个线人很像,“我说他也许就是我,你们想要抓到我这个真正的‘黑孔雀’,说不定真正被消灭的是你们。”
季沉蛟几乎被他绕晕。
言熙耸了耸肩膀,“已经不是‘说不定’了,你看,你不就要死在这里面了吗?”
季沉蛟冷哼一声,“你难道可以独自逃出去?”
“我不在乎。”
“死也不在乎?”
“寒山的仇报了,我就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
在言熙说这句话之前,季沉蛟有一瞬间荒诞的想法——言熙并不是真正的“黑孔雀”。
可如果不是“黑孔雀”,又为什么执着于给尹寒山报仇?
“你好像对我的故事很感兴趣。”言熙说:“不止是关于我,还关于我和阿豆。”
想到凌猎,季沉蛟胸口泛起绵绵的痛。
“那我答应你一件事。”言熙转向季沉蛟,眼中闪烁着宁静的笑意,“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就告诉你真正的真相。”
真正的真相?
季沉蛟还未来得及出声,震动再次袭来,这次仍旧是来自山里的爆炸。
泥沙俱下,碎石乱飞,一条通路在两人面前被堵上,回头的路也没了,他们只能选择仅剩下的那条路。
季沉蛟全身都是泥灰,越走越觉得四周发凉。言熙打了个喷嚏,“我们也许会被冻死在这里。”
山体中阴凉是正常现象,但这太冷了,就像是有人开了制冷设备。
季沉蛟抬头看向顶部,屏气凝神,果然听到机器运作的声响。
这里竟然有制冷设备?谁会这个时候把它们打开?
“季警官,冷吗?”徐嘉嘉的声音传来。
季沉蛟立即根据声音的来处寻找,但受结构影响,徐嘉嘉的声音笼罩在四面八方。
“你在干什么?”季沉蛟厉声道:“刚才的爆炸是你干的?”
“对,因为我不想坐以待毙,我想出去!”徐嘉嘉的语气带着绝望和疯狂,“你们应该感谢我,我真的炸出了一条路,不然现在你们还不知道被堵在哪里!”
季沉蛟终于判断出声音的准确来向,是他们目前所在洞穴的斜下方。但要怎么下去?
前面只有两条倾斜的路,其中一条已经被堵住。
“你在下面?你找到出口了?”
“差一点就找到了。”徐嘉嘉尖叫道:“这里是管理室!好多重要的设备都在这里!”
季沉蛟一听,立即喊道:“你他妈别乱动!”
“晚了,已经晚了,季警官,‘黑孔雀’。”徐嘉嘉惨笑着说:“我好像炸烂了一个冷冻的机关,关不掉了,好冷啊,你们感觉到了吗?”
此时,就连一向没什么反应的言熙眼中也出现了惊愕。
没人有时间想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冷冻机关?要冻死擅自闯入的敌人吗?
也许他们就要在这里被冻死了。
季沉蛟迅速奔向唯一一条能走的通路,但在各个洞穴转了十几圈,都无法进入徐嘉嘉说的那个管理室。他们明明在很近的地方,可是去不了,要想去的话恐怕只能……
言熙忽然伸出手,手中放着一个威力不大的手.雷。他非常苍白,不仅是皮肤本来的白,更因为此时的温度。
“用不用随你。用,可能直接就塌了,不用,过不了多久我们也会被冻死在里面。”
季沉蛟接过手.雷,犹豫再三,却还是没有使用。
“徐嘉嘉发现的那个管理室,很可能是最后一道关卡,这意味着我们离出口很近了。”在越来越冷的气温和缺氧环境中,季沉蛟头痛得厉害,“如果有救援,他们拿到地图,一定会去最后那个隔离点,但隔离点已经塌方,他们会寻找其他适合挖掘的地方。”
言熙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气若游丝地回应:“嗯。”
“他们也许会找到管理室,我们坚持到那个时候,就没问题!”季沉蛟说完自己都笑了笑,他现在已经有些呼吸不畅了,一呼吸,肺就好像被冰渣子冻住,两条腿变得越来越没有力气,就像陷在深深的雪里。
他毫不怀疑特别行动队一定会动员一切力量进行搜救,但是他们能够及时找到这里吗?这里是哪里,连他这个身在山中的人都说不清楚。
更冷了,温度正在加速下降。
季沉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摸索着走向下一个通路口。他有些眼花,看不清路,眼前仿佛白茫茫的一片。
他忽然又想到凌猎,但是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却是只有六七岁的小阿豆。
小阿豆穿得那样单薄,瘦削的脸被冻得通红,在人那么高的雪地里踉跄奔跑,跑几步就要摔倒。小阿豆眼睛很红,却没有哭,擦擦鼻涕继续奔跑,不知疲惫,拼了命要离开那罪恶的寒冷,罪恶的雪。
他终于能够体会到凌猎对于雪的恐惧,雪是能够杀人的,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失去呼吸,失去温度,成为一具被冻僵的尸体。
“呵——呵——”
不知走了多久,季沉蛟耳边充斥着自己的喘息,仿佛还听见了徐嘉嘉发疯的笑声。他抬腿的时候听见膝盖发出脆响,就像已经被冻碎。
想再走一步,再走一步,这样就能离小阿豆更近一点。
身体在坠落,在无尽地往下滑。
“呵——呵——”
已经没有氧气了,周围都是寒气构成的冰海。
季沉蛟费力地睁着眼,不敢放任自己睡去。
他想出去,他想要回到凌猎的身边。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那个特别行动队追踪了一年的“黑孔雀”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图纸已经传到现场,L国警方一看就接连摇头,段万德画出的挖掘区域比他们原本勘查到的区域地势更高,挖掘机上不去,而且为了抢时间,需要五个地方同时作业,这对于L国警方来说,根本办不到。
阿常失控了,抓着一人的衣领道:“那难道就这么放弃?我的队友是为什么被困在里面?你们心里没数?”
阿萨克亲自开着挖掘机,咆哮道:“我带头挖,挖不出来我死在里面!”
话音刚落,山体又开始新一轮的震动,巨石从山上滚落,擦着阿萨克的挖掘机压过,天空被黄沙覆盖,黯然失色。
冲动和争吵解决不了问题,昭凡正想带着阿常和小辉到段万德画的五个点看看情况,就算是赌,也要找个点来赌。离开之前,他下意识找凌猎,想把凌猎安顿好,却找不到凌猎了!
“凌猎呢?谁看见凌猎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是啊,凌猎呢?刚才场面极其混乱,他们谁都没注意凌猎那个一只手不能用的瘸子、聋子跑到哪里去了!
昭凡看向不断有乱石落下的山体、停着待命的挖掘机,喊道:“糟糕!凌猎肯定过去了!”
沈寻和他、阿萨克通话时,凌猎还在,那张手画的地图他们看到了,凌猎也看到了。没有人能质疑凌猎的记忆力,就在他们还在为根本无法挖掘、挖掘需要时间人力、那个高度根本上不去而争论不休时,凌猎这个瘸子、聋子已经丢下所有必须考虑的现实问题,独自冲了过去!
图纸上简简单单的几笔,站在那早已面目全非的山体下,才能真切地意识到人是多么渺小。段万德画的区域已经成了断壁悬崖,挖掘机必须把其他地方的砂石转运过来,才能开始挖掘,而这个过程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人爬上去就更加困难。
更何况是个瘸子。
那截断壁不算长,但陡峭,上面有新鲜的血迹,很显然是刚刚经过的人留下的。
昭凡眼眶发热,立即决定让阿常和小辉爬上去,追上凌猎,自己马上折返,找阿萨克要人。
阿萨克一听要带着单兵挖掘工具上去,靠人力挖,脸一下子就绿了。
昭凡怒喝道:“我的队员在里面!我们人手不够!”
一刻钟后,阿萨克终于凑了二十多名身强力健的警察,随昭凡一起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