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元慈走在前面,心情有些紧张。那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因为对文洲和蒲刚他们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一点儿也不知道。要是这中间出现哪怕是一点点的纰漏,那他们仍至于整个西一区都将遭受灭顶之灾。他不得不防。他鼓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和左右的树枝野草和田里的秧苗,生怕漏掉了什么。在高店子下面卢冲山边上,他看到路边树枝上拴着一根青草,心中一喜。他明白这是文洲他们跟他留下的信号,这个信号是在告诉他,他们就在这周围,已经准备好了。他突然转过身来,装着难以忍受的样子,对费连长说,他内急,实在忍不住了,要方便方便。那费连长看了看周围,对他说:“快点快点,男人,拉出来就撒球了,啰嗦个球啊?”
“我……我……当着别人面,撒不出来……”
“呵!都球他妈是男人,几巴儿都一个球样,还害羞咋的。你快点!”
蒋元慈装作脸红的样子,看着费连长,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便钻进旁边的密林里去了。
费连长不认识路,只好停下来等。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蒋元慈出来,他突然意识到被蒋元慈骗了,一时怒从心起,拔出□□“叭”“叭”“叭”打了三枪,朝着密林高声喊道:“蒋元慈,你他妈的快跟老子滚出来,出来!”就在这时,前面的湾里,两边山上,冲啊杀啊,喊声风起,枪声大作。费连长一惊,连忙躲到旁边一颗大树下。一时之间,四面八方的喊杀声如雷滚滚,枪声如爆竹一般密集,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打掉的树叶一片片如雪花飘落下来。费连长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他的兄弟们也跟着一窝蜂朝洪兴场逃去。
紧跟其后的是听到枪声追来的无数的人:拿枪的,拿刀的,拿锄头的,拿棒棒的,从田坎上,从树林里,从房屋边,高喊着打杀,如潮水般涌来,直追到洪兴场。
费连长心里慌张,被兵士们拥裹着,跑进其相小学,关上大门。其相小学,就如同大洋上的孤岛,一刹时,被浩瀚而汹涌的海水包围了。
蒋元慈他们,不进攻,也不撤离,就这么围着。
半夜时分,大门上有响动。有人想乘夜开门溜走,结果被一阵排枪打了回去;有人想翻墙,也被一阵乱棒打得不敢抬头。
天亮以后,里面有人喊话,说是费连长要见舵爷蒋元慈。蒋元慈让李子兴回话说,见可以,得先把所有的枪弹全部交出来。然后,学校里就没了声音。
蒋元慈叫人把洪兴场能够做出来的好酒好肉全都搬到学校外边来,分发给弟兄们。那酒肉的香气,随即飘进了学校里去。
中午过后,里面又有人喊话,说费连长同意交枪,前提是蒋大爷把人撤走,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平安回城。
李子兴传话:“蒋大爷说了,必须先交枪。哪个要是耍滑头,就让你们饿死在里头!”
蒲刚带着十几个人,拿着枪,爬上门口两棵大黄桷树上。可没想到一阵乱枪打来,黄桷树叶飘落满地。蒲刚大喊一声,十几个人居高临下,一阵排枪,那些人就都龟缩回去,不再露头了。
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费连长派他的副官举着一张白手帕,从墙头上喊道:“蒋舵爷,我们费连长有东西要给你!”
“哦?是金子还是枪炮?”
“都不是,是费连长的宝片……”
蒋元慈接过弟兄从墙上接下来的宝片看了看,心想,既是袍哥弟兄,何以如此敲骨吸髓,刀兵相见,相逼甚急早干什么去了?迟了!他让人传话说,既为袍哥,本不应如此相见。但事已至此,真所谓箭已射出,无法收回。只要把所有的枪弹和武器交出来,就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弟兄的性命。
费连长无奈,交出了他所有的□□短炮子弹军刀。蒲刚带人押送他们过了王店子,进了西门沟,才闪进丛林里去。
☆、蒋文洲再闹农会
二十四军的一个连就这么被缴了枪,灰溜溜地逃回县城,让洪兴和大塘的贫苦农民们好不高兴!从场镇到乡间,从老人到小孩,只要有两个人在一起的,都会眉飞色舞地你讲一段我讲一段,直到把那天的事情讲得精彩尽兴为止。没过几天,这故事和故事的主人公也就被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了。
二十四军可是气闷了,特别是那个费连长。一百多个人,一百多条枪,被一帮人追得兔子一样的逃,还被人家围了一天一夜粒米未进。别说提了,就是想起来也都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样的哑巴气,有几个人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