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作者:田夫(114)

2018-02-08 田夫

  “你没有仔细看过那些牌子吗?”春梅问。

  “嗯?”蒋元慈心里一震,他站起身来就往沙坝里冲去。

  蒋元慈释然了。他没有想到,蒋文洲这小子早就想到了这一层,还不声不响地做得有模有样。哎,这娃娃,不枉自疼他这些年啊!可是这郑春梅是咋回事?一点风都不露,故意气我?看我咋收拾你!

  对于把田退还给他们的事,蒋元慈并没有过多的在意。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差不多就行了。那些田,本来也就是他们的,只是这些年替他们保管而已。但对蓝靛厂,那就不一样了。从某种意义上说,那蓝靛厂就像他的儿女,是他的命,那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为什么呢?他总以为,人活一世,总得有个想头。他这辈子的想头,全都在这上面了。要说办成什么大事,已经不可能,得把希望放在儿女们身上去。可这蓝靛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唯一能拿得出来说的事,也可以说,是他一生的心血,他能不在意吗?

  只是,这蓝靛厂将来的命运是什么,他也码不定了。一想到这些,他心中就会升起无限的愁怅。

  蒋元慈辞去了邛大蒲特区苏维埃政府经济委员,虽然天天早出晚归做着他的蓝靛事业,心里却感觉空落落的,就象一个人行走在旷野中,人们离他好远好远,周围除了遥远的白云和白云下面那淡淡的山峦,什么也没有。

  蒋文洲已经很久没有过来看过他了。他心里时不时地骂他两句:“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春梅告诉他,那几个人跑了。蒋元慈想,他们不跑那就怪了。戴坟园的戴绍文,听那名字文刍刍的,其实那人黑得很;刘公馆的刘应龙,算计起人来,跑得脱的少;赵祠堂的赵成山,人都叫他“爪爪深”;还有欧河坝的欧大林,人称“笑面虎”,见人笑嘻嘻,可干的都是抠心挖肺的事。听说,有人手上还有人命。这些人,早年也是入了袍哥的,但他们对人从来就不讲袍泽之情,有的袍哥弟兄,被他们算计得妻离子散家败人亡。开堂会本来要处理的,他们却仗着自己有钱有枪,鼓动如簧巧舌,千般狡辩,万般抵赖,还夹枪带棒威协恐吓。可恨的是被他们害得要死的人却蔫了,不敢开腔了。这个当口,他们要是不跑,光是袍哥弟兄们就会把他们撕成几肘!特别是他两个姐夫,前两天还半夜三更跑到屋头来,想裹起他拉起人一起对抗苏维埃,被他哼哼哈哈推过去了。

  “活他妈该!”蒋元慈觉得有点大快人心,随口便骂了一句。“真把他们的田地分了?”他问道。

  “当然。那些得了田地的笑惨了,”春梅说。

  “是啊,耕者有其田,寒者有其衣,哪个不高兴呢。”

  “你想通了?”

  “我啥时候没想通?我跟你说,这古语说得好,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金银财宝,饥不能食,寒不能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个人活在世上,有吃有穿就行了,拿那么多钱来干什么?人人都是上天的子民,都球他妈一个样,何必算计别人呢?”

  “嗯,说得是。”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说哈,从陈先生开始到现在的宋参谋长蒲刚蒋文洲,我对他们咋样?可现在,现在,还把我弄成斗争对象,你说这……”

  “你还是没想通嘛。这政策也不是他们定的,你晓得不?这政策是江西中央苏维埃政府定的,他们能不照办吗?听说,那边早就成立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管几个省。现在那边打仗都打红了眼。东三省丢了,□□不去打日本人,反而调了几十万人马,去打那个共和国,去消灭红军。哎,我跟你说哈,听说红军那个头,叫朱毛,打仗凶得很呢,□□几十万人都打不过他几万人!”

  “哦,就像当年他们打陈先生一样呢,几个县的驻军民团全都上了。你这是哪听来的?”

  “开会讲的啊。为了配合中央苏区,上面叫我们也要闹起来,我们这边闹得越凶,他们那边就会打得越好!”

  “你们这是多方呼应配合?是不一样哈。你说,这世上,穷人和富人,到底那种人多啊?”

  “当然是富人少穷人多啊,这世道就是少数人欺负多数人嘛。”

  “我那些钱可不是欺负人得来的哈,我是正经做生意赚来的!”

  “你是富人吗?你有多富?说到底你也是个穷人!自己撒泡尿照照,还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