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作者:田夫(17)

2018-02-08 田夫

  那几个也就没有再来。

  又过了几天,蒋元慈找了根棍子,搅了搅。他发现,缸里的水更蓝了,叶更滥了。接下来咋弄呢?他焦急起来。他又拿出那张纸来,左看右看,细细地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不晓得咋弄。

  “文洲,文洲!”蒋元慈大声喊道。蒋文洲应声跑了过来。

  “你看看这个样子,接下来该咋整?”

  “下石灰啊。”

  “哦……”蒋元慈恍然明白了,那首诗……“那你快点啊,”他看着文洲急急地说。

  “还下不得,”文洲说。

  “为啥子?”

  “还不到时候。”

  “哦?”

  “我偷偷看过他们捞出来丢的蓝子,比这黄得多,烂得多了。”

  “哦……”蒋元慈明白了,得泡烂了,取尽了。现在这个样子,可能还得等几天。

  他焦急而又耐心地守候着。几天过去了,当他看到那蓝子已经泡烂,水已变得蓝黑时,才捞出蓝子,留下那半缸子幽幽的蓝黑蓝黑的水。

  “石灰!”他把两撮箕石灰倒进缸子里去,缸子里立即冒起许多蓝色的泡泡来。他兴奋极了,拿起一根木棍伸进缸里猛搅起来,那蓝色的泡泡越来越多,他搅得也越来越起劲。那搅起来的水,溅了他一身,弄得就象穿了一身蓝花豹子皮。

  额爹蒋维铭从外面回来,看着他那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骂了一句“你龟儿子娃娃看你那样子哦”,便不再说话。他老娘蒋王氏走过来,看了看缸里,又看了看他,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欣慰,离开了。

  他仍然搅动着,直到把一缸子蓝泡泡搅成了均匀的泥糊糊,他才停下来。

  看着这一缸子蓝幽幽的泥糊糊,蒋元慈心中升起一股甜甜的味儿,一种莫名的喜悦,在他的心中涌动。

  “这就是蓝靛吗?就用这个染布?”蒋元慈疑乎起来。

  这和他偷看到的蓝靛太不一样了。这个太稀,而他看到的要干得多了。怎么样才能弄成那样的干砣砣?除了自然晾晒以外,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他只有耐心等待。

  第二天早上刚一起床,蒋元慈就去看他的蓝靛。他发现,糊泥沉淀下去了,面上有厚厚一层清水。他找了个汤瓢,小心异异地把清水舀去。然后等着那水浸出来,再去舀。如此的进行了许多次。面上的清水倒是少了,可糊泥还是糊泥,这该咋办呢?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听说蒋元慈在家里鼓捣蓝靛,族里的和邻居许多人:后边的李嫂,旁边的三嫂,下碥碥的几个幺爷幺爸也都来看稀奇。四奶非常热情地叫这个坐,叫那个喝茶,陪大家说话。他额爹除了打个招呼,什么也不说,只是和几个叔侄烧他们的烟。

  蒋元慈呢?由他们说去,他一个人坐在檐廊上看他的书。

  “唉,侄,你跟我们说说噻,你这整的是啥子?”一个叔问道。

  “现在还啥都不是,他就是没得事瞎整。”蒋文洲笑笑说。

  “哟,小乖,怕我们沾你光啊?小家子!”李嫂嫂道。

  “不是,李嫂嫂,真的啥都不是,等我弄成了,再跟你们说,好不好呀?”

  “这还差不多。你这弄出来是干啥的呀,黑啾啾,脏稀稀的。”

  “染布。你们穿的衣裳就是用这个染的。”

  “哦,哪,我们以后要染布就找你……”

  叔兄们七嘴八舌说了许多,议了许多。但到底都说些啥,蒋元慈也没有听。

  “哦……那你们慢慢耍,我回去了,”吹得差不多了,李嫂嫂边说边往外走。

  “再耍一会儿啊,你忙啥,反正都没得事,”四奶说。蒋元慈的额妈,晚辈的人都叫她四奶。

  “我泡了一升豆子,还没推,我得回去推豆子了。”说完,李嫂嫂走了。

  蒋元慈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喊一声:“额妈!”惊得在场的人齐刷刷地转向他,以为出了事了。

  四奶转过身来惊诧地看着他,问道:“咋啦,惊抓抓的?”

  “我们的口袋呢?”

  “仓房头啊,你问口袋干啥?”

  “不是那个,推磨子,沥米粑用的那个,布的,快,快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