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作者:田夫(19)

2018-02-08 田夫

  那小女子跑回去了,并且很快就进到里门去,转过头来朝他们笑了笑,便不见了。

  “呵呵,你刚才说啥子?沉……?”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是说你女娃娃长得很美!”蒋文洲不耐烦地说。

  “啊,啊啊,呵呵……三公子,进去坐坐?”圆绸衫笑得闭不拢嘴。

  “好哇,恭敬不如从命,”蒋元慈正想进去看看,却不好开口,喻老板这话不管是真是假,却正中他的下怀,于是,爽朗地答应道。他朝蒋文洲说了一声“走”,便迈开步子朝里面去。

  “哪,请……”喻老板脸上的肉动了动。他请蒋元慈进去坐坐,本是破天荒的事,可今天,他却有另外一番的思谋。不过,他看这两个小子鬼精鬼精的,心里边也特别警醒。

  进了大门,就是前院。蒋元慈环顾一周,这其实只是半个院子。正面石梯上是后院,那小女子又在门里探头张望着。这前半个院子,才是真正的喻染坊。

  蒋元慈进了前门,细细观察,门右两间房锁住,门左的厂房只有后墙没有前壁,没有隔墙,也没有门。靠门山墙下面一排缸子,里面浸泡着白色的布。旁边立着两根大木桩,一个匠人正抱着一匹白布往上面摔打。旁边两口大锅里咕咕地冒着热气。锅旁长长的案板上有人正拿着竹片狠劲地刮着蓝幽幽的布。尽头山墙下两个大楻桶前都有人在淘洗着布匹。

  “这缸子是……”蒋元慈话还没问完,就被喻老板急忙打断了:“呵呵,三公子,这些都是染布用的,稀脏邋遢。你不是说有宝贝吗,拿来看看?……”

  ……

  从喻染坊出来,蒋文洲一路拉着个脸,搭着个脑袋,还不时埋怨几句,说喻染坊那些人,一方一近的,连个面子都不给,让他费神费力地背去,还是原封不动地背回来。蒋元慈并没有气馁,相反,他还感到很高兴。

  “你就别埋怨了,这趟没白跑,”蒋元慈说。

  “还不是白跑?一点都没卖出去。既然都要不得了,你还叫人家背回去干啥?就象好多力气使不完一样。”蒋文洲埋怨起蒋元慈来。

  “这个啊,你就不晓得了,不仅不能丢,背回去以后还要好好保存起来。”

  “还要保存起来?为啥子?”

  “以后你会晓得的。我问你,天天跟到我跑,也没得钱给你,你怨不怨?要是你不信我,从明天开始,你就别跟着我到处瞎跑了。”

  “你看你说的,两叔子说那些,还是袍哥弟兄……”

  “你说啥子?”

  “是噻,我们都是十排……当然,在屋头,你是幺爸儿,嘿嘿……”

  “你娃娃豆芽子……”

  “晓得晓得……我心也不大,有活路做有饭吃就觉得好。只要你老辈子有事,尽管支使,就怕你嫌我笨手笨脚,做不好事情呢。”蒋文洲嘻皮笑脸看着蒋元慈说。

  蒋文洲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算伶牙俐齿,嘴甜手快,这也是蒋元慈喜欢他的原因。当然,在蒋元慈眼里,蒋文洲跟他额爹蒋元君一样,很少心机,算是那种诚实可靠的人。不像文平文先那几个娃娃,让人云山雾罩的。四爷和四奶也因此而格外喜欢文洲。他们家姊妹多,田地少,家境比较差。他是老大,也才十七八岁。家里有什么事,都爱叫他们过来帮忙。他人勤快,见事做事,手脚麻利,一家人都没把他当外人。加上与蒋元慈投机,便有事没事都在这边逛。

  “要不,从明天开始,我教你认字。”

  “真的啊?”蒋文洲喜出望外。

  “老辈子说话,且有戏言!”

  “你老辈子就不要逗起我耍了嘛。你看我这笨嘴笨舌的,咋学得会哦。再说了……”

  “啥子?”

  “我也没得钱交学费啊……”

  “那就拿你来抵啊。”

  “啊?”

  “咋,不干啊?”

  “我……我……”

  蒋元慈哈哈大笑起来:“你娃娃啊……”蒋文洲也开心地笑着。

  第一次制成的蓝靛,要得要不得,蒋元慈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指望。他心里清楚,这东西是不是那样整的,他也不晓得。不过他很高兴,他觉得最大的成功,就是把蓝子水泡出来了,而且把水变成了“糊泥”,把“糊泥”变成了干砣砣。他觉得这是他自己走出的第一步,按这个步子一直朝前走,他相信,他做出方圆几十里内最好的蓝靛,那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