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文三大爷,是您呀?真没想到是您呢,晚辈有礼了!”蒋元慈恭恭敬敬向杜文三行了个拱手礼。
“哎,元慈,你在这干啥呀?”
“我做了些蓝靛,想在城里看看市口,你看这……没得地方摆,这不正在跟这位大妹商量……”
“哦,你自己做的?”
“是我亲自做的。”
“嗬,你娃娃还有这本事哈。好,秋儿,就让他在这儿摆吧。”他转过来对蒋元慈说,“我还有事,先走了。问你额爹好。”
“一定一定,谢谢文三大爷!你慢走!”蒋元慈一拱手,举过头顶,满心欢喜地目送着杜文三往北门上去了。
“大妹子……”
“你摆嘛你摆嘛……”说着,秋儿不耐烦地转进屋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又从门里探出个头来问道:“你咋认得文三大爷?”
蒋元慈看了她一眼道:“我还想问你呢,你那么凶巴巴的,咋一见到文三大爷就乖得象猫一样?”
“猫?猫急了都要抓人。快说,咋的?”
“他跟我额爹是朋友,你呢?”
“哎呀,刚才把我吓死了!”秋儿转进去搬了个凳子出来请蒋元慈坐下,还泡了杯茶递给他。她也坐在门里,慢慢悠悠地和蒋元慈摆起龙门阵来。
“大哥你这卖的是啥呀?黑不溜啾稀脏邋遢,看着一点都不舒服,”那女子问蒋元慈。
“这个啊,叫蓝靛膏。”
“干啥用的啊?我咋没见过?”
“染布用的啊,大多数人穿的翠蓝天蓝毛蓝月白灰白衣裳都是用这个染成的。你看我这个,就是用它染成的。当然,你穿的不是。”蒋元慈一边说,一边捋了捋自己的长衫,又拿眼睛瞟了一眼秋儿身上细滑闪亮的缎子衣服,“你这种料子,蒲江城里怕是没得吧?”
“那是当然。我这个啊,是从成都买回来的呢,”那女子不无自豪地说,脸上洋溢着笑。“你是第一次来蒲江卖这个吧?”
“就是。我也不晓得在那里卖。我想啊,县城市口大,来往人多,各种货物走得快,所以就来了。没想到,还没开张差点就叫你撵跑了,”蒋元慈边说边看着秋儿笑起来。
“你又取笑人家,人家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看你也不象是做生意的人。你家里人呢,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好的地段,咋不开个铺子啥的,或者租出去?”
“哎呀大哥你不晓得,这么大个房子,地段也好。可是就我一个女人,把房子租出去,也不方便。再说了,文三大爷也不准……”
蒋元慈抬头看了看,两边有几个人在朝这边伸脑壳,对面铺子里也有几双眼睛在看着他们,他感觉有些奇怪。“他们……”
“不管他们。那些人,眼睛绿得很……”她说,她姓杨,梁河桥人氏。她额爹是小买卖人。家里虽然算不上殷实,却也吃得起饭。她自小体弱多病,但人长得水灵清秀,也读过一些书。十六岁那年嫁给蒲江哥老会仁寿社社长杜文三的儿子。因其破身数年都没有生育,八方求医也没得效果。杜家嫌弃,休她另娶。杜文三虽然是袍哥舵把子,但他是清水,又是蒲江名士,仁义礼智信常常挂在嘴边。碍于面子,出钱在东门里买了这么两间房子给她住,还给了她一笔钱,也算很体面地把她丢在了这里。因此杜文三在蒲江城里声望日高。这两年来,她一个人住在这里,靠着杜文三的名号,过得也算清静。
“没瞧医生啊?”
“瞧了啊,这不,天天都在吃药调理啊。”
“哪为啥子还……”
“哼,看你的模样,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吧?咋这个都不晓得?”
“啥子大户人家哦,你没见我挑着担子到处寻钱吃饭么?”
“你挑担子……哪他是干啥的?你当面撒谎不要钱嗦!”
“不是,你不信问他,”蒋元慈指着蒋文洲说,“只是有碗饭吃而已。当然了,要是有人帮助,比如帮我把这东西卖了,再努点力,以后成为大户人家也不是不可能。”蒋元慈说完自己嘻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