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李南溪看了帐单之后,叫文洲去码头上找了几个人,把满屋子的蓝靛膏搬到码头去装了船。蒋元慈送到河边,目送李南溪上船,拱手道别之后,李南溪便顺风顺水朝新津去了。
几天之后,李南溪来了。他递给蒋元慈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这是你的,收好。”
“这么多?”
“你嫌多?”
蒋元慈笑了笑。
李南溪又拿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这次可以多收一些。”
“一个情况要跟你说,那些人在抬价。”
李南溪想了想说:“你可以讲嘛。只要每挑不超过二十二,你就放心收。”
“行!”蒋元慈答应着,拉着李南溪就往“醉仙楼”去,他今天要好好陪南溪兄喝两杯!
到年底,他们一共做了三笔生意,一次比一次大。
这一年就这样结束了,随着年关的临近,蒋元慈在心里盘点着他这一年来所有的事情,几乎每一件都让他兴奋,让他满意,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自豪感充满了他的身心:
女儿青兰三个月了,白净而清秀,就和她妈一样,一双美丽的黑眼睛,的溜溜转。蒋元慈抱起她,心里就涌起万般的甜蜜;
蓝子收了三季,在老婆吴氏的精心管理下,打成靛膏,在市场上供不应求,全部都卖出了好价钱;
与李宽合伙,自己的蓝靛买的钱不算,还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赚了千多两。还商定,明年还要继续合作,扩大经营。
他拿出五百两银子,买了十股川汉铁路总公司的股票。他决定,以后每年都要买五股。他心里想着,自己现在还没有条件办工办商,但一定要支持能办的人去办。办成了,民富了,国强了,也算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他愿意有好大的力,使好大的力。
当然,使他心里不了然的,也是租股的事。
他的大哥蒋元海,二哥蒋元清,似乎约好了的,都跑来找他。大哥蒋元海说,他家十亩田,五亩山,高矮要跟他算十五亩田。每亩按收一石五斗算,非要叫他交七斗。而他们上面那家土老肥,因为是乡上文书的一个远房亲戚,那么多田地山林,才抽了一石多点。
这还不算。明明说了,抽的是谷子,收钱却要照米价算,你说,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坑人吗?
就算七斗米,那你一斗米不止值一个银元吧?七斗米再咋说也该算五两吧?他一个银元只算七钱,七七四两九,还只算四两,你说那有这样子亏人的?
还说四两都出了,再出一两,五两买个小股票,免得收条不好保管。如果不买,就要把人押到乡上去,叫屋头的人拿钱取人!
蒋元慈听了心头也很喷火。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事?真是王法都不要了。川汉铁路按租抽谷详细章程明文规定为抽谷,为啥要照米价来算?田地之出,也只抽大春,为何山林也算?
“我们是咋算的?”蒋元慈转过头问吴氏。
“我们也是那样算的,我添了一两,买了张小票。那些人还说,象我们这样的人家要多买。我说,我们家少爷是很支持的,早就买了,他们才没多说啥。”
“太欺侮人了!”
蒋元慈想了想,说道:“乡里这样子做,确实是没得道理。但反过来想想,不管叫你出多少钱,买大股也好,买小股也好,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按章程的规定,每年都是要领息的,你买得多,领息也多,以后分红也分得多。这些,都是好事。依我看,你们还是添点钱,买个五两的小股。你们想哈,每年买,每年都有,股金越来越多,利息也越来越多,以后分红也分得多是不是?至于乡里那些人,吃点小欺头占点小便宜啥的,你就只当是给了他们跑路钱,这不就想得过了?要是你不买,他们也交不到差,天天来找你,也不是个事。要是再遇到两个耍赖的,吃你几顿,不是多的都要花出去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们哪儿去拿那么多钱呢?这一年当中,这样捐那样税,你算过没有,有好多种?把那些交清了一年的收入就剩不下几个子了。还逼到买五两的小票!这一家人,大大小小好几口,一年到头,衣裳得做一件吧?这么冷的天,总不能光脚板吧?马上就要过年了,杀不起猪,肉总得买几斤吧?你说,他们这样子整,这年还过不过啊?”蒋元海那激愤的,洪钟般的声音,震得屋子里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