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元慈看了看大哥蒋元海,又看了看二哥蒋元清,没有说话。
“我们今天来找你,”二哥蒋元清抖动着山羊胡子,青瘦的脸上掠过一丝卑微之色,“就是想跟你借点钱,不然我们真的就年都过不起了。”
“说啥子借,两位哥哥拿去用就是了。要多少?”蒋元慈问。
“不多,五块。我们这里借据都写好了的。”说着,蒋元清从怀里拿出一卷淡黄的纸来递给蒋元慈。
“你们这是干啥?拿去用就是了,还写啥借据!”他转过来对吴氏说,“去跟哥哥拿来。”
吴氏把女儿交给蒋元慈,进到房间里去,拿了十块银元,一人给了五块。
蒋元清拿着银元,掂了掂,突然说道:“你往天说过的,文松好久过来?”
蒋元慈盯了他一眼,脸上有些不快。“等两天嘛,等两天我就叫他过来,”他淡淡地说。
拿到银元,两个哥哥说了一些感激的话,然后起身告辞。蒋元慈叫他们吃了饭再走,他们说不了,便一前一后出了龙门而去。
吴氏把借据收起来。
“那个就不必了嘛,”蒋元慈一边逗着女儿一边说。
“先收着吧,”吴氏说着,转到屋里去了。
“文洲,文洲!”蒋元慈朝隔壁大声喊道。女儿吓得一颤,他赶快哐道:“哦哦哦,不怕不怕,额爹抱着的,别怕别怕。”
“别怕,你猛一哈子那么大声,娃娃那么小,有不怕的?你叫文洲干啥?”
蒋文洲应声跑了过来。
“你们家交了多少钱的租股?”蒋元慈问。
“我也不晓得。可能不交不行啊,我额爹正在屋头生闷气呢。”
“好好的生啥闷气?”
“不晓得嘛。你给我的钱,我全部交给他,他数过去数过来,数了好几遍,然后就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抽闷烟。”
“哦……”
晚上,蒋元慈头枕着双手,躺在床上,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床顶出神。
“想啥呢?”吴氏问他。
“唉,这人啊。”
“你咋啦,咋突然……”
“你没看到他们吗?我觉得他们一年到头还是很辛苦的了,咋还是过年都过不起……唉……”
“是啊,这人生来都是一样的,只是各人遇到的情况不同,那就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喽。”
“嗬,哎哟,我的夫人咋这么语出惊人啊?我咋没发现呢?看来我也是有眼无珠啊,哈哈。”
“人家好歹也是读过书的呢。这经常听我夫君教诲,也得学上几句吧?那么小看人啊?”吴氏笑嘻嘻地道。
“咋说?”
“多了,反正就是做善事,积阴德,扶危济困这些吧。”
“哦……唉,这袍哥,不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万事讲个‘义’,可这些有同袍之义的兄弟们,年都过不起,咋就没有人管管呢?”
“还有个事,没来得及跟你说。”
“啥事?”
“喻老板前天到我们屋头来了。”
“他……”
“说是来找额爹的,但我看他脸色有些不对。他们说些啥子我也没听,只是他走的时候说的那句,听清了。”
“他说啥?”
“他说,反正我跟你说过了……”
蒋元慈抬头眯眼,凝视天空,没有说话了。
第二天,蒋元慈带着蒋文洲,去洪兴场买了几匹布,到喻染坊整染出来,请来裁缝,做了半个月。
他叫人挑了几挑谷子去碾了几百斤米回来。杀了两头猪,腊月二十二,他把大家叫到一起,一人一套衣裳,三十斤大米,十斤肉,两块银元分发给大家。
大家便高高兴兴抱着新衣,揣着银元,扛起白米,提着猪肉,千恩万谢地回家过年去了。
☆、李南溪失信
又是一年芳草新。
夏至刚过,李南溪就到蒲江来了。他说,他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能够收到干靛,那将会方便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行。
“干靛?”蒋元慈心想,这好象没人这样干过,如果弄成干的,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