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奶奶吴氏没有食言。她真的在年前把杨秋儿跟蒋元慈风风光光地娶了回来。那杨秋儿呢?高高兴兴地把自己,自己的两间二层街房,还有她从杜文三的儿子那里悄悄拿走的两大碗“□□”一起,带到双石桥,交给了蒋元慈。
☆、蒋元慈洪兴场演讲
蒋元慈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去蒲江了。
每天,他睁开眼睛就去三少奶奶的房间看他的儿子。除了吃奶,睡觉,他都抱在自己怀里,在屋子里,在檐廊上遗踱步转圈圈。晚上,自己没睡前,都不曾离开儿子半步。
这天下午,天气很好。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蒋元慈抱着他的儿子在檐廊上,一边转悠一边“喔喔”地哄着。
“起啥名?”蒋维铭问。
“还没想好,你给起个吧。”
“跟我孙子起名,那是你当老子的事……”
“你当额爷的就不能起?”
“能啊,咋不能?”
“那你就起一个呗。”
“真让我起?”
“啊。”
“嗯……你看叫文章好不好?”蒋维铭翘动山羊胡子,凝思了片刻,说道。
“好,好啊,文章,好,‘蓬莱文章建安骨,清莲居士谪仙人’,好,正合我意!”
“是啊,‘文章天下事,得失寸心知’,望他将来知天下,明得失吧。”
“还是额爹你想得远。”
“你不要光顾着讨我开心,怕是该想想自己的事了,”蒋维铭抽了两口烟,看着蒋元慈说。
“咋的?”
“咋的?蒲江也不去了,田地里面一步也不去看看,成天就圈在屋头,这岂是大男人所为?”
“我这不是,你看哈,她还没满月,我作为丈夫,我得……”
“家里面这么多人,你看,做吃的有你李嫂嫂,端茶送水扫地洗衣有你三嫂,你做啥子?你又会做啥子?再说了,杨秋儿一个人在蒲江……”
“那不是有文洲两口子吗?你担心啥子嘛。到时候我该做啥我晓得,你放心抽你的烟就是了。”
“幺爸儿,我回来了!”蒋元慈寻声看去,蒋文洲正从龙门外进来,老远就喊起来。
“给,这是二婶婶让我跟你带回来的,她说,你可能有用。”说着,蒋文洲把一包纸递到他面前。
“是啥呢?还专门叫文洲带回来,”蒋元慈心里想。他把儿子递给三少奶奶,接过那包纸来打开一看,是几册《蜀报》。
“还以为啥呢,就几册报纸也值得叫文洲跑一趟?”他有些不以为然,心里还有些怪杨秋儿小题大作之意。可当他打开报纸,一行特大通栏标题冲进他的眼里:“盛宣怀强行宣布铁路干线国有,强收川汉粤汉铁路!”
他疑乎了,惊诧了!他迫不及待地翻开另外几册,一册比一册让他震惊:
——“清政府与美、英、法、德四国银行团订立六百万英镑借款合同,出让川汉、粤汉铁路修筑权”;
——“集资款概不退现,换发国家铁路股票”;
——“6月17日,成都成立‘四川保路同志会’,发布《保路同志会宣言书》”
……
“呯!”蒋元慈愤怒了!他猛地站起身,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了震天的巨响!他怒目圆睁,逼视着天井上面的天空!
蒋维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只眼睛惊异地看着他,张开的嘴没有合上;四奶停住了手中的针线,眼光从老花镜上瞟向他;青兰吓得躲进她奶奶的身后,一脸的惊恐。
“咋啦?”三少奶奶从屋里出来,问道。
“呵呵,没事,没事。”蒋元慈装着没事的样子,苦笑着说。
“咋会这样呢?咋会这样呢?”蒋元慈不断地问自己,“到底是咋的啦?”……
蒋元慈下了滑杆,走进铺子里,蒋文洲便迎了出来:“幺爸儿来了?二婶婶还没下楼。”
蒋元慈扫了一眼铺子里面,朝蒋文洲点了点头,便径直向里走去。文洲的老婆陈氏刚刚从锅里舀了一盆热水,正准备端上楼去。“我来,”蒋元慈说,接过陈氏手里的盆子,便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