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了西街实业所旁边的一所房子,那是蒲江袍哥总舵爷肖大成的居所,也是蒲江码头的所在地。
蒋元慈行过礼,报过自己在洪兴场德义堂码头的名号。肖舵爷赐坐,上茶。
“前者,洪兴码头刘舵爷派人跟我说,有啥急事就找‘蒋记蓝靛膏’老板传话。不然,我也不会麻烦你的。”
“前辈在上,有啥事情吩咐晚辈就是!”蒋元慈拱手答道。
“事情紧急,我就不多说了,”肖大成递了个眼色,旁边站着的人递过一个片子。蒋元慈接过来看了看。那是一块木板,上面写有几行字:“赵尔丰先捕蒲、罗,后剿四川,各地同志,速起自保自救”。
“这是……?”
“这是水电报。彭山、眉山、新津码头上都出现了,人们在河里捞到,快马送过来的。赵尔丰枪杀我袍哥弟兄的事,你想必是晓得了。听说,你还在你铺子外面跟弟兄们读报纸。可是现在赵尔丰派大批军警在成都城内城外戒了严,要对兄弟们进行清剿!兄弟们无法进出,想到这个办法才把消息传了出来。”肖大成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声:“四川将不保啊!不晓得有好多人要人头落地!”
“前辈有啥吩咐?”蒋元慈听完肖大成的话,感觉到将有大事发生,而自己也很难置身事外,于是问道。
“我听你们洪兴码头的人说过,你是一个有文化读过书很精干的人,你们码头刘舵爷也很器重你。今天找你来,就是要你把这消息传给你们码头。城里面的袍哥兄弟,成立了‘蒲江保路同志军城关大队’,希望你们各乡场也成立小队。你一定要跟刘舵爷讲清楚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程度,不反不行了。你呢,你要辅佐你们码头刘舵爷,吆集好人马,准备好器具,以备不日讨伐赵贼尔丰!”
“尊前辈旨!我立马赶回德义堂码头,向刘舵主传达前辈您的旨意。前辈还有啥吩咐吗?”
“请你们码头上一定要全力以赴,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这是全四川每一个人的事情。那赵尔丰是一个凶狠之人,他的清军也是虎狼之师,枪械锐利,兵强马壮,不可小觑。你们一定要准备得妥贴些才是。”
“知道了。晚辈告辞!”出了肖舵爷府弟,蒋元慈带着文宗便直奔洪兴场而去。
这天恰好是洪兴场场期,街上赶场的人很多。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摊,使得本来就狭小的街道更加拥挤。就连牌坊两侧,人也比平时多了很多。
蒋元慈带着蒋文宗拐进九仙茶馆,把肖大成总舵主的话说了一遍。
“你咋看?”刘舵爷沉思了片刻,突然看着蒋元慈问道。
“舵爷,现在的情势已经很明朗了。清庭收路已成定局,侵吞全川老百姓交的股金势所必然。关于路权,或许无力争夺,但是我们的血汗钱就这么白白地化成水了,你能甘心吗?”
“娘的!”刘舵爷沉吟了半晌,把桌子一拍,“老子们的钱也不是捡来的!就是捡也得弯下腰嘛!就这么定了,我们德义公口参加‘蒲江保路同志军’!从今天起,我就是小队长,你就是师爷!随时听候大队的调遣!老三,通知下去,明天就开会,大爷我要下军令!”
“哎,得令!”管事三爷李子兴脆声声地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洪兴场街上便响起了当当的锣声……
☆、蒋元慈成了舵把子
蒋元慈在老丈屋头躲了许多天,没敢出门半步;安葬他的大哥蒋元海,他也没有亲自出面。
风声稍微松了一些,他才回到双石桥来,备了些刀头果品,提了壶老烧,由文宗带着到大哥蒋元海坟前祭拜。他站在大哥的坟前,心中酸楚奔涌,悔恨交加。他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大嫂,对不起那些还未成年的侄儿侄女们。他每天都在自责,每天都在难过,每天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一想到那些天的经历,蒋元慈依然就如在恶梦中一般。他想起大哥蒋元海,悔恨与自责久久地冲击着他的心。他明知道大哥性情暴燥,脾气上来了牛都拉不住,还是同意他参加了保路同志军洪兴小队;明知道清军枪炮无眼,却眼看着他硬生生不要命地往前冲而没有能够把他拉住。结果,还没有冲到红牌楼敌军面前他就倒在了炮火之中!当他指挥弟兄们巧妙地冲跨敌人找到大哥时,摆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一具残缺不全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