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作者:田夫(96)

2018-02-08 田夫

  “客气客气,陈先生好吗?”

  “好,只是他现在不在蒲江。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哦,好,好。”

  宋校长叫人跟青兰报上名,安排了班级,看着青兰坐进教室,蒋元慈也便出了学校。

  “你们两个……”回到铺子里,蒋元慈看旁边没人,悄悄地问蒋文洲:“你们两个,咋勾扯起的?”

  “幺爸儿,那不叫勾扯,那是联系,都是陈先生叫联系的。”

  “哦,明白了。你们都是共……”

  ☆、求雨

  这两年,虽然徭役赋税一样也没有少,但家家户户都在砍了大烟的土地上开动脑筋,凡是能想出来的办法都被想了出来。过去从来不曾在意过的田边地角空山旷野都被开垦出来种上了芭山红豆芋头红苕;养猪养鸡养鹅养鸭弄得到处牛哞猪叫鸡犬相闻。许多人在把大春小春种好管好的情况下也发挥出他们手里那些小小的技艺,挣些小钱聊补家用。也正因为这样,前两年因为缺吃少穿而亏空得黄皮剐瘦的身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补尝,脸上也多出了许多微红的光亮。

  蒋元慈心情很舒畅。沙田里的谷子就象得到什么魔咒一样噌噌的往上长,那谷子吊吊,差不多有一尺长。地里的蓝子,长得那个旺,那个闪眼,让蒋元慈一家人乐得整天都带着笑。打靛厂忙不过来,染房也都扩大了。蒋文洲蒲江屋头屋头蒲江跑得风车子似的。好在那些蓝靛不用运到彭山眉山就能够卖个好价钱。蒋元慈感觉又回到了前些年的风调雨顺蒸蒸日上的境界里。

  他注意了一下干活的人们:袁洪轩、蒋银洲、李本清、李本全还有刘家明这些人也完全不是两年前那风都吹得倒的样子。李嫂、三嫂她们,一个个也是红光满面精神百倍。他们几家,还都修了新房子。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蒋元慈心里常常念着,他盼望着年年都这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大家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然而,眼下的情况使蒋元慈心里有些焦急。为什么呢?他清楚地记得,今年开春以后,天还没有下过一场透雨。尽管靠着冬水田和老鹳河里的水,秧子栽下去了,长势也不错,但天天大太阳,把稻田里的水晒得一天比一天少了。水田里还好一点,再怎么样土是湿润的,可旱地里的就不一样了。太阳一出来,玉麦茄子黄瓜包括树和路边的野草,便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就象害了大病一样。

  “该下雨了,”蒋元慈看着地里被晒得蔫不拉几的蓝子,切切地想,“要是再不下雨,这蓝靛……”

  他抬头看看,天蓝得就象刚从池里捞起来的靛浆,幽幽的,深不见底。没有一丝云,太阳挂在天上,放着白花花的光,没有风。远近的青草老树,包裹在腾腾的热气里。阳光下,山土田林,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边走边看,越看心里越沉重,越焦急。他转到庙子山下,那老鹳河里早已经断流,只有断岩下和浅滩里还有些水。

  “得叫人担些水来灌灌,”他想,“不然今年要亏。得马上做!”

  他爬上池子坎,看了看软绵绵地趟在那里已有几个月没有用过的泡池,再看看地里那些快干死了的蓝子,心里怪不是滋味。

  他急切地盼望天快下点雨。他抬起头,天还是那样的蓝,一丝云也没有;太阳比刚才更晃眼;地下开始冒热气。

  他无奈地往回走。冲里的秧子长得还不错,只是田里已经没有了水。他伸出一只脚去试了试,硬硬的。他索性站上去,那田泥也没有陷下去的意思。再看看周围,都显出裂缝来了。

  “唉,冬水田啦!天老爷,快下点雨吧!”

  “李嫂说,她今天砍了根长竹杆,原先那竹杆已经把水提不起来了。”蒋元慈刚跨进门,春梅就对他说,“还听人说,东岳庙那河都快要没得水了。”

  “李嫂,你快去把本全请过来,”蒋元慈道。

  李嫂应声出去了。

  第二天,李本全带着蒋银洲、袁洪轩、刘家明等一群人,按照蒋元慈的要求,担的担,戽的戽,把老鹳河里大大小小的水潭都弄干了,才把蓝子地和稻子田灌了一遍。

  过了几天,蒋元慈又满山满坝地转了一圈。他很失望。蓝子那状态真是一天不如一天,新叶子长不出来,老叶子半枯半焦。窝下的泥土,干得发白,还起了很多的裂缝;那秧子田,满田龟裂,有的可以伸进去一根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