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_作者:烟猫与酒(3)

  肯定句。

  陈猎雪猛地抬起头,否认:“我没……”

  “你没资格。”

  陈庭森打断他的话,俊逸的眉间拧满戾气,眼神映着天边一点残红,看着刚喊过他“爸爸”的男孩,活像在看一个仇人。

  “你活着,用的是我儿子的心脏。”

  “你没资格。”

  “懂了么?”

  第01章

  陈庭森的儿子叫陈竹雪,生于隆冬,死于坠楼。

  那天是他九岁生日,前妻带他去商场买玩具,等陈庭森下班,一家三口一起吃晚饭。饭店已经约好了,提前一周预定的蛋糕也做好了,只不过去蛋糕房取个蛋糕的时间,小寿星从电梯上摔了下去,四楼,天灵触地,当场就摔扁了头。

  陈庭森从手术台上下来,手术服还没摘,就从隔壁急救室听见前妻撕心裂肺的嘶喊。

  “他还有心跳,还有心跳!你们怎么能说他死了?”

  “我只是去拿个蛋糕,连十分钟都不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他连口蛋糕都没吃上,他再过两小时就九岁了……”

  从坠楼到宣布脑死亡,陈竹雪最后的生命体征只存留了不到两小时。

  那场由陈庭森主刀的心脏移植手术轰动全国,将亲生儿子的心脏捐给救助了七年的孤儿,并将其领养,陈庭森的名字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赞誉铺天盖地,他本人一次采访也没有接受过。

  没有一个事外人了解这场手术让他的家庭发生了怎样的翻天覆地,他的妻子是如何跟他崩溃哭叫,如何以泪洗面,且在他提出要领养陈猎雪时,忍无可忍地跟他离了婚。

  唯一最接近当事人的采访出自当时给陈庭森当副刀的杨医生,镜头里的他满脸唏嘘,他说他能理解陈庭森猩红的眼角与绷紧的青筋,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想象,陈庭森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让手指纹丝不抖,几近完美地撑完全程。

  陈猎雪当时还不知道自己承载的心脏有多么沉重,他在ICU里睁开眼,第一个念头是:我能活着了。

  “你没资格。”

  人前是他的爸爸,人后却只能喊叔叔,陈庭森的视线像两根冰锥,散着恨不得捅进陈猎雪心窝里的寒气。

  陈猎雪望着陈庭森,心窝一抽一抽地发疼。

  他张张嘴,嘴唇与瞳孔微微哆嗦着,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嗫嚅了一声“我”,他还是重新垂下了头。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不顾及身体。”

  顿了顿,他沙哑地改口:“不该不顾及心脏。”

  陈庭森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转移到他单薄的胸膛上,几乎能隔皮透骨,看见里头那颗心脏鲜活的模样。

  是他亲手捧进去的。

  天光彻底暗了,浑身的燥郁似乎也随着这句道歉无力地沉溺下去,陈庭森闭上眼叹了口气,坐进驾驶座。

  “回家吧。”

  一路无言。

  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两人一前一后进门,近二百平的房子里只住两个人,黑洞洞的,像怪物的嘴,即使把灯全打开也显得清冷。

  陈庭森去洗澡,陈猎雪在客厅里慢悠悠地收拾卫生,冰箱里没菜了,他又在常吃的餐厅点了几个陈庭森爱吃的菜,把能消磨时间的事都做一遍,陈庭森依然没从浴室出来。

  大概是不想跟他待在一个房间吧。陈猎雪揉揉心口,慢吞吞挪回自己房间躺下。

  房门被拧开的声响惊醒了他,陈猎雪揉揉眼坐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看一眼时间却才刚过去二十分钟。

  他伸脚够鞋,问陈庭森:“是外卖到了么?”

  “嗯。”

  陈庭森在家一向这样,跟他能不多说一个字就少说一句话,陈猎雪习以为常,陈庭森愿意接话他就有点高兴,总比一声不吭好。

  他还想没话找话地说点什么,陈庭森抬手,“啪”一声关了灯,又反手带上门。

  陈猎雪正要起身的动态松懈回去,看着高大的男人在黑暗里向他走来,抿了抿嘴唇,把嘴边的话全都咽回去。

  他熟练地解开衣扣,重新在床头坐好。

  陈庭森在他身前蹲下,抬手揽住他的腰,将耳朵贴上他的胸膛。

  咚。

  咚。

  陈猎雪听见胸膛里的心跳声,也听到了陈庭森深沉的呼吸,他轻颤着浅吸了一口气,展开细瘦的胳膊,偷偷回抱住陈庭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