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舞蹈,恋爱_作者:豆荚张(4)

2019-02-14 豆荚张

  十四岁的我,自以为懂很多,认为她情绪那样激烈无常,是因为在怀二胎——准确地说,是二胎和三胎。郑智明实在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人,他和裴鄢雅结婚数年一直避孕,解放后第一回 就一发种下双黄蛋。

  我想,她生了孩子就好了。然而没想到,郑行和郑好出生不久,她就自杀了。

  关于她的自杀,我和郑智明都愿意接受的说法,是产后抑郁导致轻生。

  那以后,我不自觉地关注着关砚一家。网络的发展让这一切变得越来越容易,不夸张地说,我是看着谷羽长大的。

  我幻想过无数次与关砚一家中任何一个人的相逢,但打死也想不到,我和谷羽会这样遇到。

  我看到他,感受和幻想中全然不同——除了觉得他与我知道的、想象的一模一样,仿佛见了个熟人之外,暂时再品不出其他情绪和味道来。

  [1]“前任后来的感情婚姻,都是冥婚”,这个段子来自《奇葩说》第五季傅首尔发言,不是我原创。

  第二章 碳烤生蚝

  除了炸酱面,我还煎了几条海鱼,淋上酸甜的番茄酱汁,一并让郑家宝端出去。

  午后时间,店里吃饭的人很少,我用不着继续忙,但也不想出去见谷羽。或者说,并非不想见到他,只是对“居然就这样见到了活生生的谷羽”这件事,有点反应不过来,本能想躲一躲。

  我点了根烟,蹲在后院撸猫。

  我们家四家店,都叫“郑好吃饭店”。这个名字的断句很随意,可以是“郑好吃 饭店”,也可以是“郑好吃饭 店”。

  这份随意,随了郑智明的风格。

  在郑智明全权负责饭店经营期间,四家店都是粗放管理。我大学上了一年之后,不想念了,琢磨着早日帮帮他。就自己联系了蓝带学院,去墨尔本校区学餐饮管理,拎了个对口的学位回来,然后仗着所谓“专业”,拿他的店搞经营改革。

  现在,四家店里,三家都用我制定的经营管理模式在工作,只有大排档这家,我没动。至今保持着郑智明喜欢的那种,老式大排档的气氛和味道。

  而且,大排档后面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所以,它是“郑好吃饭店”的总店,也是我们的家。

  我一边撸着猫,一边想到“家”这个词。这些年,我其实很少去想这个词,因为觉得它对我意义不大。

  一个人年幼的记忆和印象都是根深蒂固难以磨灭的,所以非要我为这个词找一个对应情景,那就是关砚、裴鄢雅和我在一个房子里的样子。可挑选了这个情景,难免让我在面对郑智明的时候,感到愧疚和抱歉。

  既然想要的早已不可得,多想也只是给自己增添自责,那不如不去想了。

  但是此刻,这个词在我脑中瞬间反应出来的情景,忽然变了。

  变成了关砚、谷羽和谷羽他妈。变成了八岁那年,裴鄢雅毅然带我离开那个大院时,我瑟缩在行李箱后面看到他们三人的样子。

  小孩子的视角,看的是小孩子。

  我一眼看到的,是谷羽。

  关砚的说法没有错,谷羽看上去活泼灵动、乖巧可人,正是那种任何大人都会喜欢的小孩子。我记得,我还暗暗拿他跟自己比较了一下,然后沮丧得不得了——光是比好看这一点,他就强过我。

  我还听说,他是个跳舞的天才。那年我们都八岁,他已经上过好几次大舞台跳小天鹅了。反观我自己,要不是裴鄢雅逼迫,我连劈叉都劈不开。

  我只想爬树,只想攒啤酒瓶换钱买糖人,只想偷偷去河边捞鱼。

  “煦儿。”郑智明从家里出来,看到我,喊了一声。

  用的是海宝镇方言,听起来怪肉麻的。他这都是跟着裴鄢雅以前的习惯叫,但裴鄢雅是用北京话,“儿”很轻,听起来反而是一种略显粗糙随意的亲昵,不肉麻。

  我以前听不惯用海宝话喊我“煦儿”,后来慢慢当恶趣味适应了。

  我对他回应了一个含糊的音节,吸了一口烟。他好像也没什么事,就过来在我身边随便拉了条木材,坐下了。我们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起在院子里偷闲。

  过了好一会儿,他问我:“再给你开家店,怎么样?”

  “给我?”我有点惊讶,弄不清楚他这话的含义,朝他看过去问,“开什么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