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KE:现在方便听电话吗?】
铃音在黑暗中响起,接通电话,黎昀的状态听起来有些疲惫,不过很克制,语气温柔。
“怎么了?”
时恪稍稍顿了一下,确保自己表现的不会太着急,“你家里人都喜欢些什么?”
算算日子,还有两周不到的时间,除了工作,时恪对这件事尤其上心,出于基本的礼貌,也出于邀请人的重要性。
黎昀顿时明白,说:“要给他们带礼物?
“嗯。”时恪道,“尽管说,我这个月发了两次项目的奖金,有钱。”
黎昀笑的很轻,觉得时恪像个捕猎回来炫耀战利品的猫。
他了解时恪,如果不付出点什么,会被心理负担压得难受。
舒家不看重这些,也甚少与其他亲戚来往,时恪更是第一个被黎昀带去家里的人,出于仪式感和重要性,即使时恪不问,他也会提前帮他准备好礼物。
不过,对方既说了,黎昀也会认真回答。
“舅舅喜欢喝茶,舅妈喜欢收藏家居摆件,简姨工作的时候喜欢哼歌,”黎昀一边回忆一边说着,“舒启桐最喜欢吃。”
“只有吃?”时恪问。
黎昀像是想到什么趣事,又道:“还喜欢‘古惑仔’,小时候有个当打手的梦想。”
倒是符合他的性格,一腔热血,中二又单纯。
时恪一一记下,继续说:“姥姥呢?”
“姥姥还在创作,喜欢写手稿,除了这个之外……”黎昀声音渐弱,像是拿开了手机。
片刻后,页面弹出几张照片。
黎昀接着道:“尤其喜欢我妈这张作品,不过就是损坏了。”
瞳孔微怔,这是生日宴后,第一次听黎昀主动提及他的母亲。
时恪点开照片,是一张人像特写,如黎昀所说,有的地方出现不规则横纹,将小半张脸弄花了。
画面中的少女一头齐耳短发,抬手遮住太阳,眼眸被指缝间透过的光照得通透如琥珀,两道月牙卧蚕轻轻隆起,唇边溢出一点笑。
原来黎昀长得像妈妈。
时恪看了许久,才缓缓地说:“很漂亮。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黎昀说:“十五岁,她学摄影后拍的第一张作品。”
难以言喻的涩意涌上心间,时恪连呼吸都放轻。
如果再坚持一下,她会拥有更好的人生,不必被男人牵制,不必因“爱”感伤,而是奔向更广阔的天地,黎昀也不会受困于那段阴霾。
不过,时恪也曾是陷入过自/杀欲望的人,他深切明白那种麻木、冲动、不屑一顾和无底的绝望。
“我以前有听过一个说法,”时恪道,“灵魂因生人的眷念而长存,会换一种形式存于宇宙,可能是一颗星,一片叶,一只蝴蝶,或者一阵风。”
软语轻声,干净清冽得比玻璃更透,却能抹去一切嘈杂难捱的,心底的浮音。
黎昀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手机,它的振幅是个能穿过距离,直达耳畔的信号,“嗯,相信你。”
挂了电话,时恪翻过身去,从不想睡的状态又转为失眠。
送礼经验几乎为零,便宜的从不在他考虑范围内,高价值的又没意思,黎昀家绝对不缺这个钱,要用心也要投其所好。
难得的,时恪决定实施部分场外救援。
“你要买茶具?”
郑元捧着紫砂小壶,壶肚被他盘的锃亮。
时恪坐在沙发上,双腿自然交叠,认真地点头。
重新添上茶叶,郑元瞥着嘴玩笑道:“给人送不知道给亲老师送。”
“给您也买。”时恪反应快,将眼前的茶杯递过去。
郑元摆摆手,“谁要你那点儿银子,”得了这句话已经满足,“留着奖金给自己疏通疏通关系,终于也是变机灵了!”
老师不知道他要去黎昀家的事,只当是做什么世俗人情。
“交我身上吧,保管给你挑套牛逼的!”郑元说。
解决完这个,接下来的都好准备。
这几天时恪开了挂似的拼命赶工,加班做完“馥闻”香氛的两版提案,又抽了三天时间继续完善黎昀的项目。
剩下的,他给自己预留了充足的时间用来画画。
为了确保作品质量,时恪挑了自己最擅长的水彩,平时他极少画偏写实的风格,而这次的照片临摹,每笔都用了十成十的心力。
画幅不大,画面却极有生命力。
中秋节前夜,时恪一一检查好带去黎昀家的礼物。
给舅舅的茶具,给舅妈的中古桌灯,给舒启桐的“古惑仔”系列珍藏版全套碟片,给简姨的护嗓茶,最后担心一张画不够,还给姥姥添了只钢笔。
一切就绪,时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模模糊糊入了梦乡,醒来又是一些记不清的碎片。
万分担心哪里没做好,给人添了麻烦,或是惹人不快。
迎着晴光,他站在穿衣镜前认真挑好一套衣服换上,浅蓝条纹衬衫外搭米白卫衣,尖领从圆领翻出缀在外面,下身是一条规规矩矩的牛仔裤。
观察半晌,又将耳钉取下,头发吹得蓬松,看上去乖巧、青春,完完全全一个日系美少年。
约定时间一到,敲门声响起。
“怎么上来了,”时恪打开门,“东西我拎下去就行。”
黎昀目光灼灼,被眼前人吸引的移不开眼。
他的拇指贴上时恪的嘴角,指节轻抵下巴,指腹温热蹭过柔软,抹掉零星牙膏渍,黎昀心动道:“来接你,等不及。”
早秋微凉,穿堂风撩起发丝。
时恪面庞白皙,紧张地透着一点点红晕,微卷的刘海撩过清澈的眼,睫尾闪动,蝴蝶在此刻振翅。
第58章 萝卜断了
超市人满为患, 赶上中秋节大促,月饼专区被围得水泄不通。时恪捏了捏口罩铝条,不过巴掌大的脸, 清隽的眉眼露在外面。
这里人流量太大,难保不会被认出来, 两人速战速决,从调料区一路逛到生鲜区, 装了满满一推车的货。
结账的时候身后排队的情侣一直盯着他俩看, 在快要被当众喊出名字的刹那, 时恪拉着黎昀快速从人群中溜了出来, 开门, 上车,一气呵成。
黎昀摘下口罩,说:“速度挺快。”
“从小练的。”时恪将自己的口罩叠好, 揣进兜里, “逃生技能。”
黎昀心下陡然一软, 揉了揉时恪跑乱的头发,“以后不用跑了。”
时恪:“嗯。”
汽车发动, 黎昀提醒道:“安全带系上。”
今天开往月澜湾的路况还算通畅,黑色宾利一路疾驰,不过四十分钟, 已经见到映着日光的漫山葱茏。
坐在副驾驶的时恪在努力调整心态,尤其看见隐在山中的幢幢宅院, 越近越紧张。
黎昀不动声色地安抚道:“宅子后头有个花园,还有个菜地,一会儿要是无聊,就跟舒启桐上后头摘菜去, 简姨正愁没人帮忙。”
要是让他一个人单坐在那里,估计小孩儿挺难受。不论多大年纪的人,对着长辈、对着不熟悉的地方,多少都会不自在。
“好。”
时恪靠刷手机来缓解心理压力,结果十几分钟过去,还是黎昀这句话最有用。
驶过大门,时恪抬眼望见一幢玉白色别墅,干净漂亮,安宁地坐隐在山林中。若是从窗户眺望,应该能看见海。前院小溪潺潺,小径两端铺了白色细沙,摆了枯山水似的园艺造型。
前面不远处,舒启桐站在门口朝车里拼命招手,然后小跑着过来。
不待停稳,已经能听见他的声音。
“我就知道是你!”
舒启桐三两步上前,在熄火后的一秒打开车门。
时恪从车里下来,有点听不明白,“什么?”
黎昀绕到车后取东西,将最重要的画递给时恪,他便拎在手上。
“我哥说要带人来,”舒启桐帮着卸货,转头道,“我一猜就是你!他小时候那些朋友出国的出国,移民的移民,基本都走空了,现在也就你和他关系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