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阿树的女人决定去死_作者:鱼迎(8)

2018-01-25 鱼迎

  “哎!”胡一民迅速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声音不要那么大,随后还轻轻“嘘”了一声。

  杜宜美有点明白过来。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点不敢相信:“她真的……神经有问题?”

  “也不是有问题啦。”胡一民单手撑着膝盖,呷了一口米酒,“她总是半夜在门外抽烟,有时候我还看到她莫名其妙在哭,性格么,又这么阴阴沉沉的——我怀疑啊,她可能有抑郁症。”

  他随后一挥手,“不过这也没什么,也不算精神有问题,毕竟现在有抑郁症的人多了去了……”

  那边的杜宜美已经“啊”了一声,双手颇为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谭临低垂着眼镜,安安静静吃着饭,似乎游离在这个对话之外。

  杜宜美紧皱着眉头,无不担忧道:“天哪!那我,我今天下午还和她吵架了,她会不会到时候来报复我啊?”

  “我不都说了么,现在有抑郁症的人多了去了。”胡一民一瞥她,有些无语,“不是我说你啊,小美,现在都新世纪了,能不能有点文化?抑郁症也很可怜的,他们痛苦得很,哪有时间来管你,啊?还来报复你?你无脑电视剧看多了吧?”

  他继而一戳谭临:“阿临,你说是不是啊?”

  谭临像是才回过魂来,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继续吃菜。

  他的脑海中无意识地浮现起午后的程树。

  她站在平台栏杆上,悬崖下的风吹起她的头发。那画面让他想起燕子,也让他想起翠绿而湿润的树叶——就好像下一刻,她就要抛弃一切,远走高飞一样。

  胡一民的声音走远,又渐渐近了——

  “……我现在呢,就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就在我这儿自杀了。哎,真是请佛容易诵佛难啊……”

  “一民哥,你不能直接不让她住么?”杜宜美的声音来自更远的地方,“反正你是老板啊。这样提心吊胆的,也太恐怖了!”

  “我……”

  “我吃完了。”谭临放下筷子。

  一旁的胡一民一句话未讲完,嘴还半张着。见谭临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笑道:“阿临,今天不在下面一起玩牌?”

  “不了。”谭临站起身来,“饭很好吃,谢谢你。这里一共多少钱?”

  是这一餐饭他请客的意思。

  “诶不用了不用了!”杜宜美连连摆手,“阿临,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请吧!”

  谭临只看着胡一民,又问了一遍:“多少钱?”

  看着他的眼睛,胡一民稀里糊涂就回了:“220。”

  谭临从钱包里抽出220块钱,放到桌上。然后说了句“回见”,便沿着楼梯走回楼上去。

  等他走远,胡一民才傻愣愣地反应过来:“唉哟我去!”他随后举起桌上的三张人民币,冲杜宜美挥了挥:“你看中的这男人,豪爽,不拖沓,真了不得。哎我刚才都还没反应过来呢,怎么就告诉他了呢!”

  杜宜美托着腮帮子看着谭临消失的方向,也嘻嘻笑了:“他抽钱的时候好帅啊。”

  “你就是见钱眼开!”胡一民打趣她,一只手将钱塞进兜里。

  两人乐乐呵呵谈了会儿天,又等到另两个人下来一起打牌。一直到十一点多钟,四人才互相告别。

  杜宜美上楼洗漱休息,胡一民收拾餐桌残局。夜色完全降临,已是睡觉的时间。

  过了不久,灯也熄了。

  这深深夜色里,有人沉沉睡去,有人的夜晚,却才刚刚开始。

  *

  谭临是在十二点多钟的时候听见隔壁的哭声的。

  那声音很轻,很小,不仔细听只会觉得那是很远林子里传来的布谷鸟叫。

  但是,一旦注意到,这声音就永远响在耳边挥之不去了。谭临的身子翻了又翻,脑子里想象了隔壁的无数种情景,终于还是爬了起来,敲响隔壁的房门。

  过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

  程树依然没穿鞋子,光着一双脚,肩上虚虚笼着一件长衫。谭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说:“干什么。”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她说这句话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夜里的缘故,对方的声音里透着冰彻骨髓的凉意,比白天冷漠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