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是什么东西?”
他闻言,慌忙取下那碍事的物件,“这是热水袋,我这不怕手机冻关机么?”
“……哦。”
我举着手机,本来屏就碎了,换了的地方又没有灯,看不清他的脸,而他也在黑灯瞎火地看着我。
我又想象了一会儿他的样子,叹气道,“子游,你回去吧。”
“别冻坏了。”
“你本来就……把手机收了,热水袋捂手吧。”
我平静地说完,他屏息不语。
片刻,“一禾,我问你,那天……你生气了么?”
他小心翼翼地问,看的出来恐怕憋了很久。
我茫然望着天花板,想到在T大看他踢球的情景,恍如隔世。
离开更衣室那一刻确是生气的。
可是为什么?
我对他到底……
思绪急转,答案其实昭然若揭,只是我一直逃避。
我不会爱人,我无法爱人。
却不想失去。
“我没啊。”
“哦。”
我们都不说话时,电话那头呼呼作响的风声便趁虚而入,虽不甚清晰,也足够让南溪的我深感寒意。
他应该穿了羽绒服,带了毛线帽,围了围巾吧。
搞不好还有耳套口罩什么的,又是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明明这么怕冷,当初为什么要去北方啊。
忽然,“宁一禾,我现在离你四千公里了。”
江子游顿了一下,随后幽幽地说,“咱俩好像从来没离这么远过。”
说得这么肉麻也不害臊。
我心里一动,这个问题的答案,仿佛也呼之欲出。
我注视着960万平方千米的国土,地图上南溪,江城以及Z城不知名的小村庄,被我的目光遥遥连成一线。
人生际遇如谜。
“总之你报完志愿给我看下啊。”
那个前路渺茫,犹豫不决的夏日午后,以他这句话作结。
一时又想到他高三那年一反常态,顿悟般发奋学习的情景。
为什么?
为了追随我吗?
我把手机放在耳边,慢慢躺下。
“这边星星很多,甚至能看到银河,你要看看吗?”
我没说话。
江城只有大风天的夜里能看到稀稀落落的星星,至于南溪嘛,已经很久没有在南溪做出仰望星空的动作了。
“一禾,你说夜空中最亮的恒星是哪颗?”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我一时想不起这颗星的学名。
“不是啦,地理没学好吧,你忘了金星是行星。”
“哦。”
“那我拍照给你看一眼咯。”
我忽然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已悄悄换了语音语调。
“屏摔碎了,看不见的……”
“啊?那你刚才看没看见我啊?”
“看不清楚。”
“哎你不早说啊,早知道我就直接用热水袋捂手了。”
我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手机揣怀里了,看不见不要紧,让你听听爸爸的心跳。”
“……”
“说吧,你干什么去了把手机摔了啊?”
我想起昨日糗状,略微犹豫一会儿,“上树。”
“不是吧,你上谁的树?”
我无奈,“上的是物理意义的树。”
我不禁想起人生唯一一次被上树经历。
高二一次与外校的比赛,赛况胶着,第80分钟对方追平了比分,并一度有赶超之势。人心惶惶,我送出助攻,江子游读秒绝杀,艰难获胜。进球后他突发奇想冲我跑来,我举臂做好击掌的准备,谁知他却攀着我的肩忽然往我身上跳。
我又不是下盘稳如山的壮汉,如何接得住他。
毫无防备之下,眼睁睁与他抱在一起向后跌去,或许他又碰伤了我的鼻子也不一定。总之,众皆哗然。
那次丢人现眼的失败庆祝,大概是江子游职业生涯的污点。
于我自己,第一次被上树就险些摔成脑震荡,于是这一行为与当门将一起,成为我职业生涯的两大阴影。
“突发奇想上树,真有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