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细语传进祝逢今的耳里,少年小心地讨好,像只怕冷的雏鸟,他在寻求可以依偎的地方,可祝逢今能替他遮风挡雨,却不能让他靠近自己的心和怀抱。
他抽出自己的手,用了很多力气,指骨关节处都隐隐发白:“厉从,还是叫我叔叔吧。”
是他一直以来没有尽到一个长辈的职责,界限划得不够分明,给了这个孩子太多幻想。
不该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他亲昵地叫着自己的“逢今”。
“逢今,”厉从顿住,视野里装着祝逢今蹙起的眉头,他只能哭着,一边点头一边低喊,“祝叔叔。”
祝叔叔。
厉从突然觉得,他离祝逢今,好远好远。
他小时候就想要追上这个人。可他在跑的同时,祝逢今也从来都不在原地。
祝逢今跑得比自己更快,成了自己遥望着、无论如何也摘不到的星星。
厉从双眼通红,肩膀随着抽噎抖动,祝逢今的床一轻,少年站了起来,挡住他的光:“床边有药,你记得吃,我,先回房间。”
他背对着祝逢今,肩背格外宽厚:“你爱他多久?”
祝逢今淡淡道:“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从,参加完他父亲葬礼的那一年开始吧。十七年,对,就是这么久。”
你爱他从那一年开始,可他却和别人有了我。
厉从惨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他足下沉重,似有旋涡沼泽将他往下扯,还好自己背过了身去,不然看到祝逢今的脸,他又会忍不住想哭的。
我会一直爱你,填满我们之前年岁的差距,超过你不声不响的十七年深情。
我要,一遍一遍地说爱你,大大方方地叫你逢今。
光线又回到祝逢今眼里,他看着厉从离开,忽然觉得他很单薄。其实不是,厉从大概过不久就会比自己高,比自己壮,就像年幼时对他说过的那样。
祝逢今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到烟盒和打火机,弹出里头的一根,夹在指缝里点燃。他看着自己的左手,眼泪干得很快,手上已经找不到少年哭泣的痕迹。
他抬手往后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想起少年在亲吻他时,抚摸过他的发顶。
那双手自己也不能简单握住了。
烟灰落在被子上,祝逢今的手指被烫了一下,他改而捏住滤嘴,四顾找着烟灰缸。
他的房间里没有那种东西,他一向不在家里抽烟。四年前见完厉沛的那晚,他抽了很多,将沾满烟味的外套留在了外面,为的就是不让小孩觉得不舒服。
但其实内里也沾染了气味,该嗅到的,不会掩藏过去。
他心里想着不要伤害厉从,可他知道,自己的这一刀又一刀,捅得这个无辜的少年有多狠。
祝逢今,你可真是个懦夫啊。
祝逢今将那半截烟扔进水杯里,烟草被浸润,灰烬一点一点浮在水面上,他盯着那杯不再纯净的水看了一会儿,往后仰倒,强迫自己闭上酸痛的眼睛。
天亮以后,一切大概都会被掰回原点。
很疼,但这样最好。
第24章
祝逢今第二天没能起来。
厉从在门外敲得指骨都脆疼,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半分反应。他索性直接进去,入眼就是蜷缩成一团的祝逢今,赤脚,衣服还是昨晚被拉扯出来的凌乱样子,满脸通红,嘴唇发白,头发像是湿了又干,他瞥了眼床头,放在那里的药没动,水里扔满了长长短短的烟蒂。
抽这么多,至于心烦成这样么?
厉从又疼又气,却还是第一时间将人抱起。
也就是抱起来才觉得,祝逢今像是瘦了很多,薄薄一层缎面睡衣底下的肌肉没有印象里的结实和富有弹性,脊背和腰腹最明显,甚至说得上硌手。
他滚烫的额头就埋在自己的颈侧,热度从脖子那块脆弱的皮肤透过来,让厉从自己也有一种发热的错觉。他抱紧了祝逢今,拿了钥匙和手机,将人带到车里,一边打电话叫醒刚刚歇下的江未平。
厉从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人裹得紧实,就像祝逢今从前在他睡着了的时候替自己掖好被子一样。他捏了捏祝逢今的手掌,然后嘴唇停在掌心上方的几厘米处,轻轻吻了吻。
明知道祝逢今并非清醒,可他还是不敢真的亲下去。
他不能再做错事了。
江未平忙到夜里四点,回到住所草草休息了两个多小时就被厉从几个电话喊醒,她急匆匆从家里赶出来,一头短发还沾着水,看到祝逢今病情加重,忍不住拧了一下厉从的手臂:“不是叫你给他买药给他吃么,你就是怎么看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