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突然间朝我看来。
“你……你为什么……要来?”
明眸中盛有饱满的液体晶莹地抖动,结结巴巴抽咽的一句话,像一团棉被紧紧裹住我的身体,那不是厌恶的表情,完全与我所想的存在天壤之别,心仿佛要被其融化一般。
我是她的援手?那副遭人怜悯盼望的样子,难道说你一直希望我能来?
“我……过来看看而已。”自己居然不好意思去说实话。
泠澜轻轻地点点头,把强忍的一股气息从鼻子倒吸了回去,然后像是要打起精神似的甩甩头,拉住竹筐又拖了起来。
“要抓紧时间了。”
我尽量不去看竹筐里黑成一团的东西,在背后用手推它一把。
“你们能为这些鱼做什么,赶在别人之前捕光它们么?”
“要带它们去那里。”
浅蓝色圆桶帽下的脑袋,仰望着斜上方。
高傲、面无血色的水泥方墙耸立在夜空之下,巨大的躯体在风的助威中传来阵阵咆哮,给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不是个好主意。
“你要怎么带?”
这是我对这主意最后的希望。
此时竹筐正好爬越河床上的小坡,在前边拉着它的泠澜,声音中充满着吃力的口气,我在背后推时都发觉有明显颤抖传来。
“就是像……这……样,搬……上……去。”
河床的细沙土根本不牢靠,女孩踩到一颗半露在外头的石子滑了下去。
前方顿时失力,整个筐子直接掰开我的双手,把胸口填的不留任何细缝,在巨大冲击下,我后滑几步,奇迹般的勉强撑了下来。
女孩趴倒在旁边,帽子、棉短袖和处在膝盖之上的野营短裤全都缠绕着混杂的黏性泥沙。
最后的希望让人感到失望,或许它一开始就不是个希望吧,我能够深深地体会到这一点。
泠澜抹了抹脸上的污渍,全身变成小花猫的她竟然还能翘起坚毅的嘴角,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狼狈,可怜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使之强忍着怀里不断涌来浓厚腥味的我也不想多说什么。
恢复了之前的行为,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使竹筐攀登上小坡。
我建议休息的要求,直接被泠澜给拒绝了。此时眼前就她一个人在拉着竹筐继续渐渐地前进,泥泞的河滩上留下了一道由轨迹与脚印交错的深邃刻痕。
凝视着她与黑夜阴冷背景融汇合成的画面,但发现这实在是太不协调了。那样子就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动,永恒的信念在驱使,绝对不符合这么个娇小女孩所应承受的东西。
处在她身后的是更高的阶梯式防洪石墙,陡峭、险峻、极不平坦,从上面下来时已经可以说是小心翼翼了,别提现在……
我的两腿发软,贴附后背的风中,沉积中酝酿的黑云急剧压低,深厚地透不出一丝天色。
这样的天气我清楚地明白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不能找到足以煽动心灵,柔化意志的劝说词便是无济于事。
我跑了过去,想让她休息一下,可是就这么点要求似乎难以办到。
“你看,已经走了很远了呢。”
她的神情充满着欣慰,一副即将成功似的眺望河滩上的足迹。
“以上真的很难以攀爬,或许有更好的办法,比如滑轮、绳索都是可以利用的……”
叭!
我的话刚中断,竹筐与水泥阶梯之间便传来了沉重的碰触声。
仰首一看,女孩已经在一阶阶地拉着它往上走了。
我的瞳孔瞪得快要张破眼皮,那家伙的全身心貌似处在另一种境界当中,那是常人无法到达的彼岸,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使她放弃。
几阵狂风给面部迎来了点状冰凉的感觉,地面上也开始有深色的小型爆破水迹逐个出现。
“啊……啊……”泠澜发出轻声来自咽喉强忍疼痛的叫唤。
我急忙冲上阶梯用手扶住摇晃倾斜的竹筐。
银闪闪的片状亮斑迅速占据了我整个眼角的位置,像是把皮肉翻出来替代一般,很快令她的臂膀失去了血色。
我感到惊慌,视角却不愿从她身上离开。这次的鳞片无论从覆盖面积还是密度都比以前增加了许多,肘关节处也出现了它们的踪影,犹如一类病毒正在一点点地侵蚀着她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