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一口气,再次传来鼻子中水分的鸣叫。
心头刹那间像落下颗巨石为之一震,人类正常的五感她失去了一半,还真是不一般的糟糕。
“总之多少吃一点,不然身体哪有力量对抗疾病。”
见女孩如往常轻风吹拂树梢般地点头,我又把话接了下去。
“生病的人要多休息,养足精神,身体才能加快恢复,我给你的药一定要按时吃,会有用的。”
感觉自己像个教导小学生的家长一样罗嗦,终于是有点理解父母处在相同情况下时的心情了。
她听了多少忠言,还是原本安详的态度,加上一点机械性的回应,若此时看着她的脸,大概依旧是平常严肃的样子。
我把身体靠在背后旧仓库的墙上。
就这么看着她,心里头有种傻的可笑的满足感,换着是钻石、黄金也就算了,居然会对在外人看来像是异形生物的女孩有感觉,自己是不是变得奇怪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收取了她不愿吃的食物,至少保住了剩下一些微小的热量。
她也在此时发出声音。
“帮我拿住钓竿。”
“什么?”
该不会又钓到了奇怪的东西,要我来收拾吧。
我战战兢兢地接过鱼竿,只见她把头转向一边疯狂地咳嗽起来,清脆连续不断的震动声,搅得我也十分难受。
原来她是为了避免咳嗽时对钓竿的影响才让我接手的。
如果现在有手帕或者纸巾可以递给她就好了,但一个男生平时几乎不带这些。
我正想腾出一只手,敲扶她的后背时,那之上的脑袋已经转了过来,吓得我急忙收手。
“爷爷没有回来,每天该完成的任务得由我来完成。”
她捂着嘴,眼眸水汪汪的。
“事实上,我有见过他,那个……怎么说呢,上次深夜拼命工作,第二天他发觉自己受了点伤,现在在医院治疗,他有说过可以暂时停止一切赎罪的工作,所以你可以安心休息。”
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又忘了在脑子里打草稿了,虽然杜爷受伤住院是事实,可就这样毫无婉转的语气一定会带来麻烦。
我面前的女孩正在翘起眉梢。
“骗人嘛。”
泠澜摇着头,情绪一下子上来了。
“爷爷以前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偿还都不能停下,一旦终止会面临更大的报应,所承受的罪孽亦会更深重,从误抓海贵族以来,我们就必然共同面对着荆棘之路。”
“你保证赎罪后,身体就能恢复原样吗?”
“我不知道,但必需这么做,就算身体不是现在这样,我也会尽全力。”
女孩突然从我身边跑过,我慌忙拉住她。
“你想去哪?”
“去找爷爷。”
“别去打扰他,他现在和你一样也需要休息,而且你这副样子出去,别人会当你是个怪物。”
“我不管,从小到大爷爷是我的亲人,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一阵风呼啸而过,吹起了她发鬓的细丝,急切心情下含泪的眼眶,穿插着我的心灵。
是唯一的朋友啊,我顿时想象起来。
从小学起就得带着一顶帽子去学校,许多小朋友对着她的目光都不一样,大家会好奇地围上来观看。
我和你们一样,我并不特别,女孩这么想着。
可是调皮的男孩居然合起来拉她的帽子,她即生气又委屈,大哭着去报告老师,其实连老师对她的举止也并不十分理解。
很快就没有人愿意和她相处了,不和别人提及自己的事情,意味着无法与人正常交谈,加上下雨时不能来学校,一放学还无法参加课外活动,和同学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一切只为匆忙地跑回家去赎罪,连续近十年以来每天都反复如此。
在青春的时光,每个人都与伙伴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她只能和杜爷一起悄然地依水垂钓;每个人兴致勃勃地选择爱好参与课外活动时,她只能和杜爷一起为鱼类的危机四处奔走。
和朋友一起逛街散心也好,聊喜欢的电视节目也好,她都脱离了作为一名少女应有的业余生活。
喜悦、伤心、烦恼、孤寂,一切的心声只能向杜爷倾述,只有他才最了解自己,只有他陪伴自己带来无暇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