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辅握着手里的雨伞,视线滞留在梅香的背影上,眉头皱得更紧了,心头那股奇怪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
“人家已经走远了,你再看也没用。” 蓝佳梦看着叶辅的样子忍不住酸溜溜的说。
叶辅没有理会蓝佳梦的酸气,问道:“你认识她吗?她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可偏偏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蓝佳梦脸色一变,赶紧说道:“有什么奇怪,也许是因为长相比较大众化吧。我自己也经常会遇到一些人感觉熟悉呢,其实就是一种幻觉。”
叶辅没接话,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他抬头望着漫天大雨,自言自语说道:“台北现在也是雨季,大概再过半个月就会放晴。”
☆、老照片
回到家之后宋女士转着弯儿的找机会打听叶辅的情况,都被梅香以“不知道”三个字挡了回去。她是真的不知道,可宋女士却不相信。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实在是避无可避。梅香深叹一口气,无奈的说:“妈,我真的不知道,我跟叶先生真的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倒是咖啡厅那个老板娘和他是朋友,你的这些问题我不知道但是她肯定都知道。要不我明天替您问问?”
宋女士几乎要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好半晌才说道:“怎么好男人都被别人先下手了!你呀你,天天喝咖啡钱都不知道花掉多少,也没见你在咖啡厅捡到一个。”
“那有什么办法,我是去喝咖啡的又不是去卖咖啡的,”梅香咬着筷子说,“我要是咖啡厅的老板娘我就专门给帅哥免单,今天免一个明天免一个,一来二去的就……”
梅香话还没说完宋女士已经扬手作势要打她。梅香赶紧把筷子从嘴里拿出来,一本正经的吃饭。
宋女士突然放下饭碗,她想起了自己的婆婆也就是梅香的奶奶——张静娴。她叹了口气,对梅香说:“你小时候啊,这么大点儿的时候,”宋女士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个长度,接着说,“你奶奶就把你抱在怀里,絮絮叨叨的跟你说话。你还记得吧?”
梅香点点头,又摇摇头。奶奶和她说话她当然记得,可是宋女士两只手划出来的长度不比小猫大多少,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她可就不知道了。
宋女士懒得计较梅香的矛盾,自顾自往下说,“我有好几次故意站在后面偷听,发现她好像是在讲故事又好像不是,反正我听不太明白。你听明白了吗?”
梅香想起奶奶,心情有些低落,说:“长大以后就记得了,太小的时候是不记得的。”
“那就是三岁了。”宋女士说,“你记事早,三岁就记事了。从三岁到十岁,一直是你奶奶教育你。你奶奶呀,在咱们老家是出了名的异类,我那时年轻不懂事还觉得她好笑,现在想想,你要是能学着她一半我就知足了。”
梅香问:“还学什么,你们不是一直都说我像奶奶么。”
宋女士说:“你从小就主意正,我管不了你了,你就学你奶奶吧。她要强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可也自在了一辈子,不管什么时候脊梁骨都是直的。你不学她吃苦,只学她自在吧。”
是的,张静娴哪怕一把年纪了腰背也挺得直直的,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永远理直气壮,仿佛全天下的道理都站在她那一边。她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哪怕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她也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日子,从来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她既能把一分钱掰成两瓣花,也能在高兴的时候三天挥霍完一个月的工资。
张静娴不管和多少老太太站在一起,你一眼就能认出她。不是因为她长得高,张静娴年轻时也才一米六五,老了以后身量缩水还不到一米六;也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张静娴一辈子都和“漂亮”两个字不挨边。
张静娴既不高大也不漂亮,可她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她从来不像别的老太太那样挽发髻,她的头发只留到脖颈处,用两根钢丝夹子撇在耳后,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她擦雪花膏,哪怕家里的口粮都断了,她的梳妆台上那个专用的瓷白瓶子里也有雪花膏;她出门前一定要照镜子,用梳子抿一抿头发;她身上的褂子永远要熨烫,裤线更是笔直;她迎来送往说“打扰”、说“告辞”,从来不说“俺们来啦”、“俺们家去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