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啸东一激灵,抓住金兰不老实的手,使劲捏了捏。心思终于如她所愿的从张静娴身上转移了过来。
李茂才和张静娴同时松了口气。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实在太让人紧张。别看张静娴表面上镇定,其实心里早就害怕了,不过是为了面子强撑着罢了。
这时伙计领了两位老师傅出来,分别带着张静娴和金兰去量尺寸。苏啸东则坐在那里看自己手腕上的牙印,嘴里啧啧有声。
李茂才坐在一旁作陪,问:“不知这位老板怎么称呼,一向在哪儿发财?”
“在下苏啸东,一直在黑龙江混,最近来奉天办事。”
“黑龙江可是个好地方,土地肥沃多金矿,难怪苏老板能赢得金兰姑娘的青睐。”
“哈哈,不算什么,略有薄产而已。”苏啸东说着却不无得意的伸手捋了捋自己的油黑锃亮的大背头。
两人说话间张静娴和金兰分别量完尺寸回到待客间。立刻有两个伙计一人胳膊上抱着两匹布料让两人挑选。
金兰有苏啸东为她花钱,所以专门挑选昂贵又艳丽的绸缎,几乎是见一匹要一匹,手捧布料伺候她的伙计来来回回的穿梭。
相比之下,张静娴就寒酸得多。她所有的衣物都在破家时被下人抢走,身上的穿戴包括现今兜里揣着的两个银元都是柳如意资助的,因此她对着几匹布料反复比较看了又看,最后选中两匹花色素净结实耐穿的。
另一侧的金兰看到张静娴的寒酸样终于大声嗤笑出来:“我还以为真遇见了一位大小姐呢,原来是个连棉布都穿不起的穷酸。”
☆、峰回路转
苏啸东紧接着金兰的话说:“你可别瞎说,人家真是大家闺秀,虽然已经家破人亡,”说到这里他仿佛忽然想起来,故意冲张静娴挤挤眼睛说道,“对了,我记得你好像有一张房契还是地契来着,我说你呀也别舍不得花钱,不就是买两匹棉布嘛。你只要把那张房契撕下那么一小角,就能把这整间布庄都盘下来,是不是啊掌柜的?”苏啸东嘴里说着一边用大拇指掐住自己的小指尖伸到张静娴眼前,最后还不忘拉扯上李茂才,样子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家破人亡”四个字触动了张静娴的伤心处。她眼睛从苏啸东竖在着的小手指尖移到手腕上被她咬出的那一圈牙印上,忽然抬手“啪”的一声拍掉苏啸东的手,说道:“你手上这伤怕是好不了了!”她情绪有些激动,以至于嗓音尖锐中带着隐隐的颤抖。
这一下打得不痛不痒,苏啸东甩甩手,一脸笑嘻嘻的。好像是调皮的小男孩为了引女孩子注意而故意捣蛋。
他上前一步欺近张静娴,说:“好不了你就把自己赔给我!不过我可事先说明啊,我家里可是有老婆的,你来之后嘛只能做小。不过我肯定不会亏待你,至少不会让你为了两匹棉布犯难。哈哈哈哈!”说完自以为幽默的仰头大笑。
张静娴顿时变了脸色。
另一侧的金兰却跟着呵呵笑起来,她倒是能领会苏啸东式的幽默,“我看这位妹子就像是个好生养的,苏老板尽管放心娶。我们楼子里的虽然不受人待见可偏偏有几个臭钱,等这位妹妹大喜之日我必定邀上姐妹们一起前去添妆,保准不止两匹棉布。”说完用手绢掩着嘴像只小母鸡似的咯咯咯笑起来。
面对苏啸东和金兰肆无忌惮的嘲讽,张静娴又委屈又愤怒又伤心,一张脸绷得紧紧的,胸口因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
过去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磨难在她眼前浮现,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感谢张老太太不遗余力的言传身教,哪怕是感情濒临崩溃边缘,她的头脑依然是冷静的,举止依然是克制的。从小到大十多年的严格教养渗透进骨子里,仿佛随时随地都有无数把尺子衡量她的行为约束她的举止。
张静娴知道对于嘲讽除了无视之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所以她就端端正正的站着,一双无惧无畏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面前一男一女,一直到苏啸东和金兰自己感觉索然无趣自动闭嘴为止。
直到此时这时张静娴才开口说道:“我是没钱,可我依然是张家的七小姐;你们是有钱,可你们再有钱也买不到教养买不到学识。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战争,我和你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见面,遑论受你们言语侮辱。我更是不知道到底何时何地得罪过二位,以至于你们要当众羞辱我。别说我不可能给任何人做小,就算我肯,你又有什么资格娶我?”